兰溪哭笑不得,只得收起了那一瞬间当真想要将东西退回去的心思。这回才算是认真翻看起了匣子里的东西。那匣子不大,不像兰溪的妆匣里,装满了各色的珠宝首饰,光是那亮闪闪的光,也能晃得你眼疼。匣子里有宝石么?自然有。但数量不多,还都是原石,三颗鸽血石,红得纯粹而均匀,颗颗都有婴儿拳头大小。还有一小盒金刚钻,每一颗都差不多耿熙吾拇指盖般粗细,兰溪粗粗数过一遍,怎么也有二十来颗的样子。
其余的,便都是些纸张了。房契、地契、银票,最值钱的自然便是宝银楼了,兰溪想起方才随手翻看的那两页账簿,赚得多半都来自于宝银楼。说起宝银楼,兰溪憋在心里许久的好奇又冒出头来,觉得今日花好月圆,天时人和,倒是正是适合讲秘密的时候,于是,目光一动,伸出食指轻轻戳了戳某人硬邦邦的手臂,低声问道,“我一直想问你,这宝银楼的东家自来都神秘得很,怎么也没有半点儿风声说,这是你们耿家的产业啊?”
耿熙吾先是一愣,继而便是笑道,“没有人听说过,自然是因为这根本就不是耿家的产业啊!”
“不是耿家的?”兰溪眉心一颦,她起初也觉得奇怪,这宝银楼就算是耿家的产业,只是消息封得严好了,但也不该全都落在耿熙吾的手里才是,毕竟靖北侯与他父子不亲是真的。兰溪还暗地猜想,怕是耿老夫人私底下悄悄补贴给耿熙吾的,还想着耿老夫人心疼孙子,出手也太大方。可是,听他这么一说,这宝银楼居然与耿家没有关系,兰溪突然灵机一动,“难道说……”是啊!早就听说他生母嫁妆丰厚,莫不是?
耿熙吾点了点头,“是啊!那是我母亲留给我的。”
他从未唤过沈氏母亲,那他口中的母亲,自然便是他的生母了。兰溪心中其实有很多疑虑,她早前只知道他生母早逝,但他还有没有外家,他生母又是什么出身,却是半点儿也不知。她曾试图打探过,但奇怪的是,就连兰老太太也是一无所知,只是听说,兰老太太曾与前靖北侯夫人有过一面之缘,那是个极为美丽疏落的女子,明媚如同阳光,可是对于她的家世背景却是半点儿也不知,只是听说是彼时还不是靖北侯的耿家二爷指腹为婚的妻子,但来历,整个京城的人都不知。但看那女子的行止和嫁妆,便也知道绝对是富贵人家出身。这大庆建朝已两百多年,但还是有不少超然于朝堂之外的世家大族,当时便有人暗自猜测这位耿家的二夫人是哪个不世出的世家大族千金。
没有人停止好奇,却是没有人敢明目张胆地去探问。
而直到她去世,关于她的身世之谜,却还是个谜。
有那么一刻,兰溪几乎忍不住要问出口,可是抬眼看着耿熙吾沉入思绪中的侧颜,那双古水无波的眼,兰溪却好似从那平静的表面中看到了底下的暗涌,终究还是没能问出口。她想,有些秘密,终有它存在的理由吧!
一夜无话,许是这一日事情太多,兰溪确实有些累,即便下晌时已是美美睡了一回午觉,这一夜还是睡得香甜无比。怕也就是因为睡得太香甜了,所以耿熙吾是何时起身的,她都全然不知。待得醒过来时,床上只有她一人。
梳洗完,用过早饭,兰溪想着,既然昨日靖北侯都亲自发了话,不管沈氏怎么想,该走的过场还得走,而她,之前得端正着态度,让她那位如今还看不清虚实来的公爹挑不出刺来才好。所以,兰溪便带着芳草和流烟两个,去了梅园给沈氏请安。
许是今日来得早了些,兰溪到时居然耿熙凯与耿熙若都在。
一时,兰溪给沈氏请安,两个小的给她这嫂嫂见礼,过了片刻,才算是一家人亲亲热热坐了下来。
“你还得去师傅那儿吧?娘这里没事,你忙你的去吧!再过一阵,等你成了亲,练拳脚的时间就更少了。”这话却是对着她亲生儿子说的,一番慈母之态,倒是让兰溪慨叹了一回,这沈氏说到底也只是一个普通的母亲啊!
只是……偶然听耿熙吾提过一回,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兄弟算得上是他们耿家的异类,就跟她六哥是他们家的异类一般,生在武将勋贵之家,偏生却是个读书能耐的,而且还喜欢读书,如今虽才十七岁,却已是个举人了。只是,听说沈氏却是不怎么欢喜他读书。如今居然还找了师傅学拳脚么?
兰溪本还有些想不通沈氏这么做的缘由,但再转念一想,便突然有些明白了。
扯了扯嘴角,再望了一眼耿熙凯时,便觉得这也是个可怜的。只是一抬眼,便瞧见耿熙凯脸色有些异样,张了张嘴,望向沈氏时,似有话要说,但最后却又是向边上兰溪和耿熙若扫了一眼,便将话吞了回去,看来是顾忌着她们这些外人在,不好开口呢!
“母亲,那我就先走了。”说着,耿熙凯已是站起身来,朝着沈氏拱了拱手,又朝着兰溪拱了拱手,脸色有些不自在地转身离开了。
方才耿熙凯异样的神情,兰溪都能发现,沈氏这个当娘的自然也能发现,她甚至还注意到了兰溪落在耿熙凯身上有些探究的目光,便不由得一笑道,“这孩子,就是面浅,说起婚事,居然还害羞了。这屋里都是自家人,难不成还会取笑他么?”
兰溪看来,那脸色可不是害羞。不过,她面上却是配合地笑道,“六弟性子是腼腆了些,不过跟未来的六弟妹倒是般配得很。”沈燕疏就要进门了,兰溪还真是高兴不起来。
这话本就只是粉饰太平,兰溪能这般识趣地配合,沈氏点了点头,还算满意,“说起凯哥儿的婚事,早前因着要操办你与四郎的事,所以暂时搁置了,如今你既已进门,便也该操办起来了。只是我手里本就管着这阖府的琐事,正还愁着腾不开手来,倒是昨日老夫人给我指了条明路。我呀,就盼着你能为我分担一二呢!想来,你在家的时候曾帮着你母亲操办过你兄长的婚事,算是有经验的,我也能够放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