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北侯府大宴,又是为了贺如今风头正健的中军都督府佥事耿大人得封世子之位,这满朝的大小官员哪家敢不给这个面子?就是那些个与侯府无甚交集的,也削尖了脑袋往侯府来送礼,即便见不到面,但能送个礼也是不错啊!若是那礼上的名帖能有幸被侯爷或是世子爷见了,混个眼熟,日后不定就有什么因缘呢?
所以,这一日,靖北侯府当真是客似云来。宴客处人声鼎沸,主家们应接不暇也就罢了,礼房处上至管事,下至小厮,都恨不得多生出一双手来,接礼接到手软不说,这送的礼实在是太多,后来管事的不得不心急火燎地进了内院,求了夫人,这才又拨了十来个人给他使唤,但也因着礼实在是太多,原先备着的厢房实在堆不下,这又连忙收拾出来一间,好在人手多了些,总算勉强应付过了。
作为今日的主家,又是主角,耿熙吾也是忙得不行,但虽然忙,他却是打心底里的高兴,这高兴,却不全然是为了这世子之位,更多的却是因着与兰溪的婚事这回是真真切切地定下了,有圣上的圣旨做靠山,没有人敢再随意作妖。圣上甚至将婚期也一并定下了,虽然这婚期他个人觉得还是晚了些,但冲着圣上这回帮了他良多,他也不能有意见不是?
“耿大人……哦!不!如今该唤作耿世子了。世子爷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这精神头真是羡煞旁人了。”赵屿一袭银色蟒纹袍,不知何时走到了耿熙吾身侧,轻笑道,只是那笑意疏淡得很,半点儿没有渗进那双多情的桃花眼中。
耿熙吾回过头,轻勾唇角,“希望今日世子爷登门是真心为耿某庆贺。”
“这是当然。这满院的宾客不都是来为世子爷庆贺的吗?”赵屿笑呵呵瞥过满院的宾客。
耿熙吾目光一闪,眸色沉了沉,“世子爷该知道,耿某所说的并不是这个。耿某今日真正开怀的也并非此事,而是另一桩,不知,耿某得另一桩喜事,世子爷可也能顺道贺上一贺?”
这回想再装没听懂却是不能了,赵屿脸上客套的笑瞬间敛了个干净,一双桃花眼半眯起,“若是为了这一桩,耿世子有些强人所难了吧?”
“世子爷倒是难得坦率。”耿熙吾点了点头,不再强求,“前回,世子爷来与我说那一番话,究竟是好意还是私心,如今时过境迁,耿某也不想再追究了。就当全了当日在宜山,世子爷生过的那一番相救之心吧!”
赵屿听得神色一凛,他竟知道?陡然间,赵屿惊觉自己小看了眼前这不显山不露水,沉稳到有些木讷的男子,或许,他终于略有些明白兰溪之所以看中眼前这人的原因了。
赵屿再笑,礼数背后却多了一丝隐隐的戒备,“耿世子无需介怀,如你所言,不过只是生了相救之心罢了,最终,却没能帮上忙,救她的,是你。而我那一番心思,却从未想过要任何人报答,不过听从本心罢了。”
“好一个听从本心。世子爷这番话可是不愿两两相抵,要让耿某与你清算那日你话里话外,诱导耿某退婚之事?”耿熙吾的目光愈发的沉冷,眼前的这人,还真是百无禁忌,他不知阿卿已是他的未婚妻了吗?他怎么敢?在自己面前这般明目张胆的惦记?
“不管那日我是不是有意诱导,但最终做决定的是耿世子,不是吗?你若果真要算到我的头上,我虽无话可说,但还是会觉得冤枉。”赵屿不知是不是早料到有这一日,这回答没有半分的疏漏。
“那不知兰府中那砍伤了手的厨娘,池子里一夜之间死了个干净的锦鲤世子爷又该怎么算呢?”得知那些意外当中居然还有赵屿的手笔时,耿熙吾也是震惊到不行,同时,心中却更多了警觉。按理说,赵屿有心于阿卿,也没什么,可他听说,赵屿如今定亲的那俞阳伯的次女可是他自己亲自到圣上面前求娶来的。但即便是这样,他还是这般做了,究竟是为了什么?耿熙吾一时猜不透,但却不得不防。
听了耿熙吾这话,即便是赵屿的城府极深,也不由变了脸色。这事他自认做得极是机密,他料到有人会查,便不会留下尾巴,而他早已布置妥当,即便是查也不该查到他的头上,毕竟那沈氏和沈七都是极好的替罪羊,他不会傻到不用。可是即便这样,他还是查到了自己的头上?而且,那么多意外当中,就这么两桩,他竟说得一样不差……赵屿这一刻,再也做不来若无其事,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拢在袖中的左手轻轻转动起了拇指上的白玉扳指。事到如今,他不知该如何作答。
而事实上,耿熙吾却也没有想让他答什么,见他神色,耿熙吾便已是心中明了,“那日无论如何,世子爷确实是生了相救之心,哪怕世子爷不当一回事,我与阿卿却是不得不承了世子爷这个情,而我一向不喜欢欠别人的情,尤其是世子爷的,相信阿卿也是一样,所以,我之前说的话,绝不会再从我的嘴里说出去,我们……就当两清了吧?”hu赵屿恍惚着,过了半晌才想明白他口中的“阿卿”是何许人也。但明白了,心里却是一恸,他们竟已是这般亲密的关系了么?阿卿……赵屿在心底默默咀嚼着这一个名字,不知为何,竟觉得有些莫名的熟悉,好像他曾经唤过这个名字千万遍。
“世子爷?”他走神的实在有些明显,耿熙吾不由皱了眉,唤道。
赵屿恍惚着回过神来,却是幽幽苦笑道,“你说两清,便是两清了吧!”赵屿突然觉得累,甚至连再与耿熙吾客套的力气也没有了,转过身,迈开步子离开。
“世子爷。”耿熙吾的话却还未说完,赵屿停住步子,没有回头,静待他的下文。耿熙吾从不是拖泥带水的性子,所以干脆道,“世子爷眼看着就要大婚了,往后,你与阿卿便是男婚女嫁互不相干的,还请世子爷日后行事多注重一些,女子的名声受不得半点儿折腾。”这却是在警告赵屿远着兰溪一些了,最好是连那见不得人的心思也一并收了才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