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新妇敬茶、拜见长辈,与家里的人一一厮见,各自送上表礼。兰溪见哥哥嘴角微弯的浅笑,眼神清明而柔软,偶尔与嫂嫂对视时的温柔与淡淡羞赧,心中的石头总算放下,这一次,她终于确定,哥哥不会重蹈前世的覆辙,不管日后如何,这个开头,至少不错。
如同去了一桩心事,兰溪心情好得很,待得收到来自湖州的信,更是高兴。“奶娘和颜姨他们要不了几日就该到了。”兰溪之前便动了心思,要将颜妈妈一家和董妈妈老夫妻两个都一并接到京城来,自从决定了要将保仁堂开在京城,她与曹掌柜和于南星商量了之后,便让董福安回一趟湖州,将他们都一道接来。
这封信是在他们启程之前寄出的,日子是在半个月前,算算日子,应该也快到了。
“今年这喜事真是一桩接着一桩啊!等到董妈妈到了,只怕咱们这珠玉阁也就要有喜事了。”流烟乐呵呵一笑,却是转过头促狭地朝着枕月一挤眼。
枕月一张脸刹那间便涨红,狠狠瞪了流烟一眼,道一句,“奴婢给姑娘做的衣裳还差几针,这天热了,眼看着要穿,可耽搁不得。”话落,便扭头几乎是小跑着奔了出去。
身后,流烟笑得乐不可支,“枕月姐姐,你把姑娘这件衣裳做完,回头,姑娘的衣裳不劳你费心了,芳草都说了,她揽了这活儿,好给你腾开了手,绣嫁妆!”枕月早已跑得没影儿了,但流烟的声音刻意提高,那话只怕会一字不漏全听进耳里。流烟笑着转过头,却见兰溪正微眯着凤目看她,流烟笑容一僵,心头一跳,这个表情,她家姑娘通常都是在算计谁呢,这么一想,兰溪登时心中不安,“姑娘做甚这般看着奴婢?”
“我只是在想,你只比枕月小着月份,如今枕月的亲事是定下了,你呢?”兰溪弯唇一笑,凤眸轻闪。老天爷让她重活一回,她就要改变自己和周边人的命运,这一回,无论是枕月,还是流烟,她都定然会为她们安排一门如意的亲事,体会女子平凡平淡,但也平稳安乐的幸福。
尤其是流烟,前世,因一张艳丽的脸容,偏生就了一副倔强的性子,不肯屈就而血溅当场,也是怪她没有本事,没有护住她,这一世,她却是绝不会重蹈覆辙的。关于流烟的亲事,兰溪心中已有了些想法,不过,还得流烟自己愿意啊!这不是头一回的试探,偏生这丫头是个外表大大咧咧,内里也得过且过的迷糊蛋,不知道要到哪日才能想通。
再来,那位也是不张口,到了如今还任流烟一声一声“长风”的唤着,兰溪心里也有气,想着干脆给流烟重新寻个好男子罢了?
流烟被兰溪问得一愣,道,“枕月姐姐与董家大哥那是处出来的情分,奴婢整日里都在姑娘身边、府中转悠,却哪里去寻合适的人嫁?再说了,奴婢待在姑娘身边自在着呢,才不想嫁了去伺候别人。”
流烟说得认真,兰溪在深感无奈的同时,心中原本憋着的一口气登时散了,心情恁好,看来,有些人想要娶她家的流烟怕是还有得等呢。“这个倒是不错,如今没有合适的人,咱们可以慢慢选,宁缺毋滥嘛。反正姑娘养得起你,你挑个年的,都行,只一点,得抓紧,若是成了老姑娘,我可不养你一辈子。”
兰溪难得说句挺有情义的话,流烟正听得心下感动,谁知,却越说越不是那么一回事儿,流烟不由恼了,却也没法,末了,只得一跺脚,道,“姑娘——”
兰溪呵呵笑,却拍了拍胸口,有些怕道,“难不成你还非要赖着我养,哪怕成了老姑娘也无所谓?不过,你忒能吃,一般人还真养不起你,想娶你的人,也得兜里有钱才行。”否则,养不起,被吃穷。
又被耍弄了,流烟鼓着腮帮子,生着闷气,这模样落在兰溪眼底又是笑,她家流烟,真是闲时开心果啊!
主仆俩说笑了一会儿,帘子被掀开,秦妈妈走了进来,不若平常一般面上带笑,虽然神色还算平稳,但眉心微颦,只一眼便落在了兰溪眼中。怕是有事。思及前些日子交代的那桩事,兰溪心下微动,扭头对流烟道,“花儿在灶上给我煮着红枣薏仁汤呢,正好我这会儿有些馋,你去给我端一碗来。”
因着前世身子弱,总是留不住孩子,兰溪这一世,很是注重保养,这一点上,秦妈妈也很是精心。她手中本就有许多药膳方子,自从半年前兰溪来了月事起,她更是变着法儿地跟花儿一道为她做些养身而且可口的膳食,还别说,兰溪如今看着仍是纤细,但气色却好得很,就连精气神也足了许多,从前怕冷,如今哪怕到了最冷的时候,也是手脚暖和着呢,轻易也不病的。说来说去,兰溪认为这都是秦妈妈和花儿的功劳,她每日里也都记着呢,这会儿虽有支开流烟的意思,却也确确实实是有些饿了。
流烟却是个大大咧咧的,似是丝毫没有察觉什么,干脆地应了一声,便扭头跑出去了。
目光从晃动的帘子上挪回秦妈妈面上,兰溪挑眉道,“妈妈怎么这个脸色?莫不是那耿长漠不识好歹,看不上咱们流烟?”之所以支开流烟,便是因着这桩了,前些日子,因为说定了枕月的亲事,兰溪便惦记上了流烟,思来想去,虽然不愿承认,但总觉得耿长漠对流烟还算用心,一个沉默寡言,一个大大咧咧,性子上反倒互补欠缺,倒算得一桩不错的亲事。奈何,耿长漠一直没有表示,但兰溪却想着流烟如今也是十七八的大姑娘了,这亲事定下,再准备个一年,也差不多了,便与秦妈妈商量了一通,让秦妈妈去探耿长漠的口风。
兰溪本以为秦妈妈是为了这桩事,这才支开了流烟,本来是想着,怎么也是个姑娘,平日里再大大咧咧都好,说到自己的婚事,只怕难免害羞。何况,秦妈妈的脸色也让兰溪有些顾虑。
反倒是秦妈妈被问得一愣,片刻后,才反应过来道,“姑娘是问老奴这事儿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