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果真如同兰溪所期望的那般,再没有意外的插曲,除了每日里按部就班的忙碌,一切,似乎就这样平静了下来。
这般又过了大半个月,终于等到了朝廷的赈灾队伍已到了江浙境内的好消息。
和郡王辈分挺高,算起来,比当今圣上还小一些,却是圣上祖父的老来子,所以,不管是圣上,还是圣上那些王爷兄弟们,都要恭恭敬敬唤上一声皇叔。此人据说年轻时,因是最为年幼的皇子,出生时前面的皇兄们大都已经娶妻生子,所以当时的皇帝对他很是优容。加上,他年龄太小,也与嗣位无碍,所以,年长的皇子们对这个与自己的儿子差不多年龄的皇帝也很是宽容,反而养成了他无法无天的样子。
据说,和郡王年轻时,在京城,那可是出了名的小霸王,一帮纨绔子弟的头儿,什么事都敢干,什么人都敢惹,后来还是很吃了些教训,付出了些代价,才收敛了下来。也不知是不是教训过于深刻,还是矫枉过正了,从此之后,原先的顽劣好似被尽数抹去,人却成了与从前截然不同的样子。
虽然平日里多是做个闲散的富贵王爷,但因着辈分高,在宗亲之间很有两分话语权,从先皇起,有时遇到难办的事都会交给他。他倒也甚少推辞,只是这性子却是……说好听点儿,办起差来那叫刚正不阿,说难听点儿,便如贾骐所言的,油盐不进。
所以,这一回,得知被派来赈灾的就是这一位,贾骐才会心知不好,不顾身旁的阻拦,行了之前那两桩事。谁知,却没能得着好的结果。如今,便也听话地收起了尾巴,再不敢动旁的心思。
只是,即便贾骐早有心理准备,这位老王爷定然是铁面无私,但待得和郡王一到,对他的示好和尊崇视而不见,更是不将他们贾氏一族放在眼里,二话不说,便拿了好几个要紧的人,丝毫颜面也不给的时候,贾骐还是如同吞了一只苍蝇一般,堵了心,郁结难抒。
和郡王一到,杭州城乃至整个江浙,都是地动山摇,风云变色。奈何,眼见着贾骐和方伟业都没有半点儿声音,谁还敢有别的心思?个个夹紧了尾巴做人。
和郡王坐镇杭州,对此回水灾之事问究罪责,却还是第一时间差了稳妥的人,将粮食、银两送往各州府,其中,当然也有湖州。而且,这位老王爷显然很清楚湖州的状况,无论是粮食、还是银两都给的足足的。
三老爷眼看着原本已经空了的库房又充盈起来,这回才算是真真正正地放下了心来。
所以,相对于杭州城的狂风骤雨,湖州城可是风和日丽得很,而不比江浙其他官员的心惊胆战,三老爷是轻松自在得很。只是每日里忙着湖州境内各县、镇的赈济、民生,倒也常常早出晚归,偶尔听得一耳朵今日老王爷又拿下了哪位大人,明日哪个又被问罪了,却只是蹙了蹙眉头,无暇多在意。
和郡王这般雷厉风行,恁是处置了好些个要紧位置上的人。贾骐背地里怄得不行,没人的时候,脸色铁青阴郁到想要杀人,但在对上和郡王时,却不得不做出一副谦恭的模样,还要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贾骐这一,可谓备受煎熬。
到得一切尘埃落定之时,时间已经悄悄到了七月底,眼看着,就是中秋。三老爷也渐渐忙过了一阵儿,偶尔也能得了空闲。
这一日,在饭后喝茶时,三太太便随口提了一句该如何过节的事来。
三老爷这几日,眉宇舒展,心情轻松,前些日子惊涛骇浪地过来,如今再听得这番家长里短,不只没有半点儿不耐烦,反而很是有兴致地道,“去年咱们自己府上做的那月饼挺不错,样子精致,味道也好,今年也多做些,到时也让人送些回去给母亲、大哥他们尝尝鲜。”
“今年因着这些事,这节礼怕是赶不上节气了,这月饼倒可以送些,但只怕到了京城,这中秋都已过了,老太太可别见怪。”三太太这段时间的日子也是不好过,府里琐事本就多,之前兰沁和兰渝又先后病了一回,都很是缠绵,灾民那块儿又还施着粥,这两头忙着,一时竟忘了时间。
这还是前几日,各地的灾民陆续都返了乡,兰渝也差不多痊愈了,三太太闲了下来,和林妈妈聊起,主仆俩这才反应过来,居然就要过中秋了,而本该早早置办起来的送回京城的节礼还没有影子呢。
好在节礼都是心意,无非是些地方特产什么的,两日的时间,已是备得差不多了,本来三太太就想着,跟三老爷说一声,这两天,就尽快让人把东西装船,送走。本来,往常这些事,三老爷是从不管的,从来都是她准备好,他不过点头答应就是,谁知,这回,三老爷却说起了这个月饼,三太太便不由有些为难。
三老爷一愕,那边,兰溪已经笑着给三老爷端过一盏茶来,道,“父亲一片孝心,祖母若是知晓,定然欢喜。母亲也不必太过忧虑,咱们这儿今年情况特殊,想来祖母定会谅解的。这月饼什么的,依女儿看来,倒是不必折腾了,只如前几年一般准备就好,至于月饼……咱们只怕明年中秋就在祖母跟前了呢,到时再孝敬祖母,一家子和和乐乐地吃饼赏月,岂不是人间乐事?”
三老爷和三太太原本都有些讪讪,如今一听兰溪这番话,登时都道好。
边上兰沁也听出兴致来,忙凑上前,问道,“就快过节了,今年三哥是在京城了,不知道六哥回不回来?”
兰洵因着之前水灾之时有功,耿熙吾特意禀了方伟业,破格入了嘉兴卫,当了个小小的伍长,大半个月前,便已随耿熙吾一道赴任去了。
“若是休沐,你六哥自然便回来了。若是没有的话,那也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才是要紧。”三老爷自然说得义正言辞。
兰溪却注意到三太太神色间,有些失望,毕竟这个中秋,两个儿子,大儿子已经是必定回不来了,小儿子若是也回不来的话,那还叫个什么团圆?也难怪三太太心里空落落的,在面上也带出两分来。
兰溪见着,目光微微一暗,心想着,也只有生身的母亲,才会这般惦记自个儿的孩子了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