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溪是真不知道三老爷叫她来是所为何事。直觉地,应该跟那位陆先生有关,但具体如何,她也说不清,道不明。毕竟,她与那陆先生今日才算头一回见。
偏偏,三老爷将她叫来了,却也不说话,只是沉默地打量着她。那目光,看得兰溪很是不自在。就在兰溪在三老爷的目光下坐立难安,就要忍不住开口的时候,三老爷终于说话了,“你耿家哥哥是陆先生的弟子,这些年一直跟着他四处游历,如今他们来青阳有些事要办,怕是会在这儿逗留一段时间。陆先生可以由为父陪着,但四郎那处咱们也得尽尽地主之谊。好在如今正处年节,你与你哥哥们都不必上学,便一道好生招呼四郎吧!”
兰溪闻言一惊,这招待耿四自然是要招待,可两个哥哥便已足矣,不行还可以叫上四哥,再不济还有隔房的堂兄弟们,却怎么也不该轮到她头上才是。她一个女孩子,虽然才九岁,还不到守男女大防的时候,但前些日子,还因着这“规矩”二字,被二伯母挤兑了一番,那傅修耘还是她嫡嫡亲的表哥呢,耿四可是不折不扣的外男啊!当初就是傅修耘也没得着这个待遇,这耿四何德何能啊?若是这事传到二伯母耳朵里,还不知怎么闹腾呢!
偏偏兰溪瞧三老爷的模样,却是半分没将二房放在眼中。兰溪想想也是,经了葛姨娘那一出,如今的二房对他们三房理亏着呢,何况二伯母怕是也自顾不暇了吧?好吧!就算二房不用考虑在内,那……
兰溪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道,“父亲,按说耿四哥是客,女儿自该尽地主之谊。在府中倒还好,无非是一处玩耍,照看些吃食穿用什么的。但只怕哥哥们定是会带着耿四哥在外转悠,女儿却是不太方便去吧?”
三老爷却是毫不在意地一摆手,似是丝毫没将兰溪担心的,放在眼里,“无妨!稍晚为父会亲自去老太太和你母亲处说说,这些时日允你同你哥哥他们一道随意出府便是!这青阳城中,你两个哥哥已是熟了的!好玩儿好吃的,尽管让他们带着你们去便是,待会儿我让松茗支点儿银子给你,你把着关,可不能由着你两个哥哥,尤其是你六哥。有你看着,却也不怕他们胡闹。”
兰溪心中喜悦的泡泡咕咚咕咚直冒,差点儿忍不住欢呼起来。俗话说的好,既来之,则安之。父亲这么做的目的何在,她不管。再怎么说,当爹的也不可能把自个儿亲闺女往死里坑吧?倒是她早想出去走走看看,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青阳县城,但总算得偿所愿,还是托了耿四这厮的福呢!只是……爹爹,你这话说得,有我看着,你不怕他们胡闹。您老是不是忘了,我不是姐姐,是妹妹呢!
怀里揣着厚厚一沓银票,整三千两,兰溪顿觉底气十足,笑眯眯地绕出落地罩。那边,兰洵一见她,立马一溜烟儿奔了过来,好奇问道,“妹妹,父亲叫你做甚?神神秘秘的说了这么半晌?”
“也没什么。”兰溪笑应,“不过是交待我同哥哥们一道好好招待耿四哥,顺便管着你们的钱袋子!”
兰灏和耿熙吾都是不由自主地蹙眉。
兰洵一听,却是不干了,“我们几个爷们出去玩儿,带着你个小姑娘算个什么事儿?父亲怎么想的?这也太不合常理了吧?而且,还让你管着钱?”
“准是你们上回跟表哥一道乱花钱了吧?只怕还去了些什么不该去的地方,父亲才让我跟着呢!有我跟着,看你们还敢不敢四处胡闹!”兰溪小腰板儿一挺,孩子气地一撅嘴道。
却是一针见血一般,兰灏被口水呛到了,干咳不止。兰洵尴尬了神色,摸摸后脑勺,无语望天。
“再说了!我好不容易得着这么一次机会,光明正大的出去逛逛,哥哥就带着我玩玩儿怎么了?我这一辈子能有几回这样的机会?若是被六哥瞎嚷嚷着,惹恼了父亲收回成命,我跟你没完!”
这话一出,兰灏和兰洵是彻底没了脾气。想想也是,妹妹是个女子,平日里,他们出门也只想着给她带点儿有趣的物件儿,却从未动过将她一并带出去玩儿的心思。如今,父亲发了话,可不就是正大光明么?父亲既发了话,老太太和母亲那边儿他定会办妥,如今青阳这么个小地方不逛逛,日后回了京城,妹妹也要大些了,规矩便愈发的大了,可不就是没有这样的机会了么?
这么一想,兰灏、兰洵两兄弟居然不约而同有了两分内疚。兰灏先发了话,“这几日街上热闹着呢,带你出去瞧瞧也好!”
“对啊!老北街上有家醉仙楼,那里的松鼠桂鱼做得不错,跟苏州府一品居的比也不差什么了。还有,他家的腌笃鲜也挺好吃的,上回表哥吃得停不住嘴呢!对了,耿四哥,这两道都是地道的苏州名菜,你怕还没有吃过吧?”
耿熙吾自是点头道是。兰溪脸上也有了笑容。一时间,倒是和乐融融。耿熙吾的沉肃的脸色面具下,却有一分不为人知的忧虑。待得回了客居之处,他没有回房,反是直接叩响了陆先生的房门。
“师父,兰世叔不知是如何想的,竟是让五姑娘与她两位兄长一道招待徒儿。若是拒了,岂不拂了兰世叔一片好意,伤了双方和气?若是应下,倘若当中出了什么差池,累及五姑娘更是大错。师父,这该如何是好?”进得陆先生房内,耿熙吾便再也难掩满腹忧心,促声问道。
陆先生却是笑应道,“这事,你兰世叔已知会过为师,为师已开口应下了。”
耿熙吾闻言一惊,更疑,“师父,这是为何?”
陆先生却是笑得愈发高深莫测,“为师自有用意,放心!定不会祸及五姑娘,你只管安心游玩便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