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妈妈的事兰溪既然做了决定,便也不再纠结此事,反而盼着秦妈妈能早些进府来。这府中魑魅魍魉,神鬼同行,兰溪虽然仗着重活一回,知道之后会发生些什么,也想尽早防患于未然。奈何,如今,许多事因着她的关系,已经偏离了前世的轨迹,之后的事,还会不会同前世一般发展,或是如何发展,她真是半点儿底也没有。偏偏,即便是按着前世一般发展,前世的她也不过是个半大丫头,又是万事不过心的主,只凭知道的那些个一星半点儿,也没什么大的用处,不过还是连蒙带猜的,无异于瞎子找路,两眼抹黑啊!所以,这本事极大的秦妈妈若是能早日进了府,再得她相助,兰溪就是要放心得多了。
过了两日,颜妈妈带话来说,后日学中休沐,她便寻了空,领了那秦妈妈来见见。兰溪闻言,不由轻松一口气。谁知,还没等着这秦妈妈进府来,就出了事。
这一日,兰溪下了学,同往常一般绕道后花园,想要穿过林中小径回宁远居。途经那形如两弯月牙相抱的双月湖,忽闻对岸有人大声喊道,“五姑娘!五姑娘稍等!”
兰溪停下步子,极目望去。这双月湖可不小,她正站在其中一弯月牙的圆弧凸起处,隔着湖水和中间逶迤的曲桥亭阁,堪堪可瞧见对岸树林边上立着几道人影,但因隔着有些远,一时却没看清是什么人。当中有一道粉白的身影快速地踏上曲桥,朝着自己这边小跑着过来,待得跑近了些,枕月才靠在兰溪耳畔低声道,“姑娘,是大太太跟前的燕蘅姐姐!”
兰溪挑眉,对面的人,是大伯母?据她所知,大伯母掌着府中中馈,平日里可不清闲,这双月湖在宅院后方,一弯当中种了大片的荷花,另外一弯却植的是各色睡莲,到了花开时节,莲叶田田,荷亭玉立,菡萏香铺,倒算得上是兰府中一处不错的景致。加上湖边上的树林都很有些年头了,不乏些参天古木,夏日里很是凉爽,兰府众人在盛夏炎热时,倒甚喜在此处消暑。可如今却已入了冬,这湖中自只剩下些枯枝残荷,那树林虽大多是常绿的,但冬日却也没什么看头,这处于兰溪而言,不过是回宁远居的一条近道,但于一贯忙碌的大太太,居然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么一个地方,还隔着一个湖就叫住了她,就很是耐人寻味了。
思忖间,那燕蘅已经跑到兰溪跟前,略略喘着气,道了个福,“五姑娘,大太太请您过去一趟说两句话。”
兰溪微微笑着,自是没有不应的理。当前迈了步子,踏上曲桥,蜿蜿蜒蜒着朝对岸而去。对岸的树林即便是冬日仍是浓浓得墨绿,只是在这个季节看着仍觉有那么两分清冷,大太太穿了身秋香色万事如意团花杭绸褙子,外罩了一领蜜合色折枝花暗纹的披风,被一个小丫头虚扶着立在一棵高大的柏树边上,盈盈笑望着兰溪走近。
兰溪走至一步开外处站定,先行了礼,圆润的小脸儿上噙着讨喜的笑,“大伯母安好。”
大太太赶忙让燕蘅把人扶了起来,面上带着笑,“今日难得偷个闲,在屋里闷得慌,便起了兴出来透透气。”
这大冷的天儿,还出来逛园子,可不就是兴致好得很么?如果换作兰溪的话,她倒宁愿一直窝在屋里,暖和着靠在矮榻上眯一会儿,即便不能,练练字,绣绣花也是好的,总比出来吹冷风的强。兰溪从骨子里就厌憎南方的冬天,若非得上学,她只怕连房门也不愿出上一步。
只是心中思虑万万千,兰溪面上却半点不显,兀自呵呵笑着,一副天真不知世事的模样。
大太太目光微微闪动,伸出手来携了兰溪的,握在手中,道,“你身边的人倒还照顾得仔细,这小手被这炉子烘得暖和,回头告诉了你母亲,可得好好赏赏。”
兰溪听罢,爱娇地撅嘴道,“大伯母快别夸她们了!再夸指不定明日就得把我裹成了个粽子才肯让我出门了,到时一个粽子要挪到清蕖院可不得猴年马月了?先生们还不罚死我?”
大太太听罢,笑得前仰后合,伸出食指轻戳了一下兰溪的脑门,“瞧你这猴儿一张利嘴哟,也不知三太太怎生养的,这么个伶俐的闺女儿,可稀罕死我了。”
“大伯母这话心里说说便罢了,若落在大姐姐和八妹妹耳朵里,她们可得找我掐架了呢。”兰溪一脸怕怕地连连摆手,嘴角努力抿直,还是忍不住微微上翘,一副我很谦虚,我不骄傲的模样。
大太太又乐了一番,这才携了兰溪的手,慢悠悠沿着湖岸走动,“我平日里忙着府中琐事,分身乏术,心里念着你母亲的身子,却一直抽不出空来去看她,她这些日子可好些了?”
“多谢大伯母挂心了。母亲近日要好得多了,偶尔她也去祖母那儿请安的。”所以,你们要当真碰不上那才是稀奇。
大太太却半点儿异样不见,只是笑着道,“那你们院中的事,可是你母亲在打理?这眼看着快出孝了,可让她千万别松了手,若是这当头闹出点儿笑话来,倒是不美。那些个欺上瞒下的奴婢,上串下跳没有规矩的,该治就得治,可千万莫手软。倘若有什么不好办的,回头让人来知会过我,我定会帮。”
兰溪敛目,掩去眸中深思,干脆地笑应道,“就怕到时麻烦了大伯母。”
这般不咸不淡又说了几句话,有婆子来寻了大太太回话,大太太便领了人匆匆离去。兰溪和枕月沿着林中小道往宁远居的一路上,兰溪沉默不语,揣摩着今日大太太特意等在这处,寻她说了这么一番话,究竟用意何在?
这般异常自然不可能是巧合,何况她那番话,怎么想怎么都是别有深意。这般一想,兰溪心上便多了两分不安,回到娴雅苑时,就从脸色中带出两分来。董妈妈瞧见,担心地跟进了内屋,兰溪将她招到跟前,三言两语将方才大太太怎么拦她,又跟她说了些什么一一告知。
听罢,董妈妈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了,“老奴这就去问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