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是怎么知道的?”
胖子脸上隐有尴尬一闪而逝,但还是被慧眼如炬的郎警官给捕捉到了。
“我猜的!”郎苑鄙夷地白了胖子一眼。这么个藏在深山里的小乡镇,又是大冬天的,能有几个人住宿?就你那点小心思吧,还真不经琢磨!
“嘿嘿,你好厉害哦,一猜就中!”胖子的脸皮赛城墙拐弯的,完全听不出讥讽来,反而两手对掌放在心口窝上,手指肚互拍着,眼里的崇拜都要溢出来了,就像看见大人取下了挂在树梢上的风筝。
“你乖乖地给我开两个房间,房费我出!”郎苑抓过手袋找钱包。刚从国外回来,带的人民币不多,有个六七百吧,不过在这种地方应该足够了。银行卡就不知道能不能刷。
“你不是说再给我一个机会吗?”胖子貌似还有点不太甘心。
“说话不算数是女子和小人的专利!”郎苑把钱包扔给了胖子。我是咬不动你,要不你咬我?
说话不算数的人见多了,这么理直气壮的就比较少见,胖子气急败坏地瞪着郎苑,“我不允许你瞧不起自个儿!”
“我就喜欢和小人并列!”郎苑身体累,眼睛可一点都不累,就算累也容不得沙子。你瞪我,我就瞪你呗,我眼睛还比你大!
哥是小人?胖子晃了晃膀子,做了一个侧弯腰的健美动作,胸口的肥肉直呼扇,人家哪里小了?
“钱我有,房间也多的是。但人家要身份证……”胖子揶揄地看着郎苑,眼神分明在说——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嘛!
还有一重意思是——你这人的思想太不纯洁了!
郎苑俏脸一红,看来还真是误会了死胖子。不过,你要和女人比理由吗?郎苑很快就小脸一板,“我说,你出门都不带身份证的吗?”
“我请你出去吃个饭,谁知道你要跑这么远!”胖子也委屈着呢,吃个斤蒙山炒鸡,却惹出这么大的事来。哥都不远数百里地跟过来了,到头来你还敢怪哥?女人和小人说话可以不算数,还可以不讲理的吧?
“好啦,好啦,要乖哦!”郎苑休息了一会儿,感觉就没那么累了,她站起来拍了拍胖子的大肚腩,亲自走向前台。胖子只好踢踢踏踏地跟上。
前台服务员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或者更小,长得很水灵,尤其是皮肤很白嫩。相形之下,郎苑都觉得自己好像老了——死胖子刚才跟这个“漂亮的小妹妹”套了半天的近乎……
嗯,仔细一看呢,她长得还是比较接地气?有点土特产的别样风味?传说中的村长家闺女?
工作态度就跟气质很搭。服务员没等郎苑说话,就翻着个白眼球问道,“身份证拿来了?”
“漂亮的小妹妹!我从沧海到这里出差,这个胖子是我抓的嫌犯!麻烦你给开两个房间好吗?”郎苑把警官证递了过去,很客气地跟白眼球商量。连“漂亮的小妹妹”都学上了,或者也是故意叫给胖子听。
身后的胖子赶紧立正站好,嫌犯要有个嫌犯的样子。
“嫌犯不嫌犯的我不管,开房就要身份证!”白眼球翻看了一下警官证,懒洋洋地不爱理睬人。别欺负山里人没见识,有女警孤身一人抓个男嫌犯,还让男嫌犯去开房的吗?
人离乡贱,郎苑被顶了个大跟头,却也不得不接受现实,虽然火气怎么都有点压不住,“警官证可以吧?”
“可以!”白眼球也不跟警察置气,只是喜欢看着天花板说话,“还要豪华大床房吗?”
“那就豪华大床房!”郎苑回头瞪了死胖子一眼,“两间!”
“两个身份证!”政府招待所显然不如海情大酒店那么灵活,不肯认警官证一个顶俩。
郎苑又被顶了个大跟头,反正和死胖子在一起,就是啥啥都不顺溜。胖子还有空在后面说着风凉话,“我是有钱人!开房我要开两间,我住一间,我空一间……”
刚说到这儿,就见郎苑浓眉倒竖,母狮子般大吼道,“去把我行李箱提过来!”
“我上半夜住这间,我下半夜住那间,不高兴我再换回来,我上半夜住那间,我下半夜住这间……”胖子拿了车钥匙,屁颠屁颠地出门了,貌似是不小心摁了循环播放,虽然很小声。
没多久,胖子就完成任务凯旋归来,嘴里还在“这间那间”地念经。郎苑一瞪他,他就空动嘴唇不出声。郎苑一转身,他就恢复音效,嗡嗡的,电量很足。
郎苑只好听而不闻,打开行李箱翻找了一下,不但有身份证,还有因私护照呢,这就算是有三个身份证了吧?开房我要开三间,我住一间,我空……呸呸!
“这还是你自己!”
结果,护照和身份证都被白眼球扔了回来。欺负山里人不认识洋文吗?沧海人了不起啊,女警察了不起啊,出过国了不起啊——照片上又不是个胖子!
“……那就开一间吧!”郎苑实在是没有力气跟个服务员过不去了,拿着白眼球扔出来的钥匙,朝着第一排摞房那边走去。连摊在地上的行李箱都不管了。
“哎哎!那我怎么办呐!”胖子的声音,怎么听都不像是沮丧无奈,反倒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或者是“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
“你去死!”郎苑都懒得回头。
胖子愁眉苦脸地问白眼球,“漂亮的小妹妹,我去她的房间,你们这没什么规定吧?”
“规定是十点以前必须离开。但我没看见你进去!”白眼球果然是个漂亮的小妹妹。
“谢了哈,小妹妹!外面可没见过你这么漂亮的妹子!”胖子比着食指中指“耶”了一下,白眼球露出糯米牙来,也“耶”了一下。
胖子蹲下身,好容易把零七碎八的小物件塞进了行李箱。东西太多了,一乱就装不下。好容易合上盖子,又不知道怎么锁。胖子只好就那么抱在怀里,急匆匆地追郎苑去了。
其实郎苑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而不自觉。一个帅哥喊“漂亮的小妹妹”,听上去重音在“漂亮”。一个美女喊“漂亮的小妹妹”,听上去重音却在“小”——人家哪里小了?!
白眼球挺了挺初具规模的有关部位,又翻了个白眼,这才从抽屉里掏出一把小毛刷,一个小圆镜,专心致志地理顺睫毛。
听到胖子噗噗噗的脚步声远去,白眼球对这个胖老乡的遭遇非常同情——唉,白瞎了这个胖帅哥了,摊上个那么凶的婆娘!嫌人家能吃你别嫁嘛,能吃也算毛病?现在可倒好了,三天两头的置气,沧海都不够她折腾的了!
好不容易屈尊来趟婆家吧,还不在家里住,非要跑到镇上来住宾馆!你说这叫什么事儿?让公公婆婆怎么看,让亲戚邻居怎么看?丢人都丢出斤蒙山了!
胖帅哥都跟着她来住宾馆了,她还闹别扭,非要开两间房——胖老乡,小妹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连“嫌犯”都搬出来了!有这么说自己老公的吗?也是,娶了这么个婆娘,也就等于蹲了大狱了!
唉,那个凶婆娘不会把胖老乡关在门外吧?这事要是搁在我身上,我扭头就走,惯得些毛病,赶明儿就离婚,再找个又年轻又水灵又温柔又贤惠又孝敬公婆的黄花大闺女,让那个二茬后悔去吧……
其实,这个富有同情心的漂亮的小妹妹有点多虑了,胖子追到门口时,门是开着的,郎苑正站在床边上发呆。
果然还有很多房间。事实上除了这个房间,一整排的摞房都是空着的。后面的几排也没见哪个亮了灯。
没有暖气,没有空调,空气里飘着一股霉味。卫生间里没有热水,没有洗漱用品,只有个脏兮兮的蹲坑。
家具就是一张大床,两个单人沙发,沙发之间一个小茶几。床倒是够大,被子就白里透着黄,黄里渗着黑——这是住人的地方吗?
照明的是两根日光灯管,其中一根还出了毛病,一闪一闪地挣扎,终于没再睁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