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开始鼓励我多和男生交往,开始鼓励我像别的女孩子一样出去约会。可是我反倒是闭门不出,把吴欣留下的所有书籍每本都反复看了好几遍。我不想去任何地方,只想这样静静地等待吴欣的归来。
父亲的病越来越重,已经开始长期住院治疗。他最后的心愿就是想把我交付到一个他信赖的男人手上,然后安然离去。一场又一场的相亲饭局从此为父亲拉开了序幕。
“燕子,你四姨给你介绍了个飞行员,条件特别好,收入高人也帅,这可是百里挑一啊,你可别犯傻,这可比你那个什么乐儿的吴欣条件好多了啊,我和你说周五晚上六点,你四姨都和人家说好了啊,森林公园门口的森林餐厅见面。”妈妈一边炒着菜一边和我唠叨着。
“燕子,你楼上的吴阿姨给你介绍了一个咱们厂的工程师,人家可是清华毕业,父亲是科技部的,说了只要结婚就把你们两人一起全调到北京。”
“燕子,医院的王护士长给你介绍了一个医生,就在心脑血管病房,是个海归,还是个主刀医生,家里条件也好,也是独生子,父母都是医生。”
有的时候我真的挺好奇,好奇这些亲朋好友不知道从哪里挖掘出那么多青年才俊,好奇这些七大姑八大姨的潜力真是巨大无比,能量堪比一个婚介所。每一次我都是硬着头皮,心不在焉的应付着。
最帅的那个一定是飞行员了。第一次见面和我想象的很不一样,棱角分明的脸部线条,配着一双很有内容的单眼皮眼睛,浓密的黑发,他没有穿制服,而是丰穿很休闲的牛仔裤,一件淡兰色的衬衣,配一件浅咖色风衣,一双很洋气的同色麂皮绒休闲鞋,个子很高。浅咖色是非常挑人的颜色,特别是对男生,很多人驾驭不了就会穿成像民工的工作服,但是他却穿出了特有的味道,成熟中透着帅气,其实他如果当模特也是不错的选择。用今天的话讲,这分明就是一个分分钟迷倒女生的韩国欧巴啊。我想,这样一个男神在空姐扎堆的地方追求者真的不会少吧?
我一直把自己当成来打酱油的,所以这种相亲我反而能放得开,很随意地和每一个人聊天,就是绝不往下发展。
那是个特别有个性有想法的人,我记得我随口问他:
“航空公司那么多漂亮空姐,你都没一个看上的吗?”
“那个圈子里很多女孩子是很现实、很虚荣的,我不希望自己的女朋友张口闭口除了收入就是大款明星,我喜欢有才情的女孩。”
“可是我好像也是那种没什么才情的人!”我龇牙咧嘴地冲着他笑,心想果然都不是对方的菜,这下可完事大吉了,回家可以交差了,人家没看上我。
“河大中文系毕业,独生女,主动放弃分配的就业机会,选择自己喜欢的工作。在我眼里这就是才情,至少你比大多数女生多了一份勇气和胆识。”他深邃的目光探寻地看着我。我心想对我了解还挺多的嘛。
“其实我那也不是什么勇气,只是不想浪费大好青春去办公室里天天坐着看报纸喝茶而已!”
“那你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
话题一旦打开,时间就过得飞快。把我送到家属院门口,飞行员主动给我留下了电话,看到我并没有和他交换电话的意思,也不勉强,告诉我,愿意的话随时联系他。看到他帅气的背影我感叹,遇到我,他真是明珠暗投了!
下一个工程师直接约在了院门口,傍晚的厂矿小区人来人往,我们并肩走在路上,他很瘦,个子很高,戴着一副眼镜,是小说里标准的学霸形象。我问他:
“当年你高考考了多少分啊上的清华?是不是全校第一名啊?”
他有点不好意思低着头说:“也不是,我们云阳一中考高分的很多,上北大清华的一堆呢,我也只是考了586分。”
只是586分,我差点没当场吐血。我曾把当年文科高考成绩引以为豪,他的高考成绩比我高出几十分,他才是标准的学霸。如果不是那届报考文科的人少,我刚好过了河大分数线,估计我也就早早屈服于父母的安排进厂工作了。
我和他边走边聊着大学里的专业、学校里的一些趣事,我们探讨着清华和河大的优劣和不同,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再回到院门口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告别的时候,我没有给他留下电话,工程师只能失望地目送我离去。其实我很想告诉他清华和河大的最大区别在于对价值观和人生取向的培养和引导。清华固然举世闻名,但它又怎知河大的岁月悠长?
王护士长介绍的刘医生是个貌不惊人的海归,难得的随和。中等身材,穿着也很普通,如果他不穿上白大褂,估计没人会认为他是个主刀医生,朴实得像国企的工人。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吃的是火锅,很殷勤地替我夹了很多菜,但都是我不爱吃的肉食,那天满满一桌热气腾腾的火锅,我居然没吃饱!按我打酱油的作风,我当然没想给他留什么联系方式。但是第二天他居然找到了父亲的病房,找来外院的专家来帮父亲会诊。
做一名医生是父亲从小在我心中根植的人生目标,可是最后我终究选修了自己喜欢的汉语言文学,带着深深的遗憾,父亲对刘医生就显得特别的亲切。当我看到他在病房里为父亲张罗的一切,我才发现那貌不惊人的外表下细致入微的体贴,他也是这么多相亲的人里,最有行动力、最能把握机会的人。
有了他的盛情难却我自然无法推辞下一次的见面。一次又一次的见面后我发现自己被刘医生逼进了死角。
那是年三十的晚上,父亲由于病重根本回不了家,三姨送来饺子看望完父亲后就回家过年去了。医院里冷冷清清,除了一些重病号外,能回家的全回家过年了。父母打发我先回家,叮嘱我晚上一个人在家关好门窗。这时,刘医生带着礼品出现在病房门口,各种水果,补品还有蔬菜集装箱。
“阿姨,过年了,我给叔叔和您带点东西,也没啥值钱的,都是单位发的。我知道您天天在医院照顾叔叔也没时间,正好单位发了个蔬菜集装箱,我就给您提来了。”刘医生穿着便装站在病房门口,脚下堆着满满的东西。
“唉呀你这孩子太客气了,总是麻烦你,快进来。”妈妈热情地拉着刘医生坐到病床旁的凳子上。
“今天过年你怎么还在医院啊?我看医院的护士医生都走完了。”父亲靠在床上鼻子里插氧气管,虚弱地和刘医生打着招呼。
“我这儿也没事,这几天科里不忙就来看看您。”说完不好意思地抬头看看我。
父母亲都心领神会,母亲站起来说:“这病房里啊空气不好暖气足,你们赶快把这些吃的送回家吧,放在这儿坏得快。”母亲收拾了几样东西交给我和刘医生就把我们推出了病房。
我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自从第二次见面,我就开始到处躲避刘医生,每次见面我都很少说话,因为我实在不知道该怎样告诉刘医生我心里的那个人不是他。
我们漫步走在回家的路上,刘医生还专门在路边买了几挂鞭炮和一些烟花。他说:
“这年三十的家里就你一个女生,想着你也不敢放炮,好歹今天晚上咱也得替叔叔去去病气。”
其实,我真的挺感激刘医生,一个细致、体贴、朴实的主刀外科医生那是多少女孩子梦寐以求的如意朗君,只是又要因我的固执而辜负他的好意了。
除夕晚上我默默地站在一边看着刘医生点燃的烟花在寂静的夜空里升腾,爆出绚烂的光华,万丈红尘,寂寥烟火,进也难,退亦难,谁又能为我这样一个烟火女子照亮夜空,让我为他燃尽三生?吴欣你是否就是我红尘中最亮的烟火?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刘医生,甚至刘医生冒着大雪在我的家门口苦等了四个小时,我也避而不见,我真的不想伤害他。我忽然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死局,而宫宇就是能破解这个死局的人。
不管我相多少次亲,最不着急的两个人却是吴欣和宫宇。吴欣是因为了解我的心无旁骛,宫宇是因为自信自己的一片赤诚。
我开始有意无意地带宫宇回家,而宫宇也渐渐开始经常约我吃饭、看电影、逛街。我家是厂矿大院,街坊四邻都是父亲的同事和上海老乡,每次看到我和宫宇出门,大家都主动和父亲交流情报,说和我一起出去的男孩非常不错,白白净净的是个很文气的男孩,两个人走在一起比较般配。每个见到宫宇的人都在父亲面前夸奖着他。像宫宇这样的邻家男孩绝对是长辈们心中不二的人选,但他始终走不进我灵魂的深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