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很快传开了，向阳机械厂要召开八千人大会。这消息传到曾巩那里，他吓出了一身冷汗。
“不行！绝对不行！”刚好曾巩看见龙佩贤在身边，对说，“给李响去个电话，叫他别胡闹。”
龙佩贤回头望了一下刘瀚清。刘瀚清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是要制止他这种鲁莽的行为，弄出不稳定事件来了，怎么交得了差？
不过，刘翰清明白，龙佩贤打电话给李响，嘿，有屁用！李响现在是十二头水牛都拉不回来了，你龙佩贤在他眼中多大分量？
李响不想费口舌，在电话里说，好的好的，好好好。他一通好字对付了龙佩贤。话，说了不少，就一个字，好，加一语气词，“的”，只有他知道这“好”字的含义。
至于曾巩的担忧，关我李响卵事！我李响还要告诉你，我不光可以成事，也可以败事，败起事来，你就知道我李响的厉害。
龙佩贤复命，对曾巩说，李响说“好的”。
曾巩稍稍放心了。可是，不能大意，他对刘瀚清说，“李响这人你比较熟悉，他不会乱来吧？”
他不会乱来就怪事了。龙佩贤一个电话有屁用！现在人家既然准备开会，你想制止，别说龙佩贤没这个能量，我刘瀚清，你曾巩，谁也没这个能力！不过，样子还得做，电话该打，我刘瀚清还得给自己留一手：不介入。
所以，刘瀚清说，“李响，有时候也乱来。不过，你书记嘱咐他的事，他应该会听的。”
他这么轻轻地就撇开了担子，到时万一出事，你曾巩亲自过问了，那就不关我刘瀚清的事了。
“嗯，佩贤，你记着，关注下此事，有什么事及时告诉我们。”曾巩又嘱咐龙佩贤，他到底是不放心的。
在清江，鸿达大酒店里，高恕桀桀地笑着，“曾巩到底是胆子小，怕李响弄出事来？哎，我都有些喜欢李响了，就是这样好，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比较可爱。可惜，不能为我们所用，我都有些嫉妒了。桀桀。桀桀。”
宫希也附和着笑。
他还是那么笑得僵硬，跟他脸上的脸皮一样，死板着。
“他们的资金够不够？如果不够，想办法给他注入些。”高恕说。
“好的，我们干脆帮他一把，让他摔重些，死得更快！”宫希回答。
“杜晓梅这娘们是不是看中他了？”高恕又问。
“不至于吧。李响不怕孟谷龙么？”
“难说，色胆包天。据说，这家伙差点打林惠的主意。”
“哈！有能耐。竟然敢想吃林惠这天鹅肉？不怕噎死！”
“那是。一个高东北会把他做蚂蚁捏死。”高恕又桀桀地大笑。笑完，又对宫希说，“杜晓梅那娘们没多少资金了，你就灌点给李响吧，让他知道贪吃也会吃坏身子的。
高恕终于弄清了救李响的人就是杜晓梅。但是，在梅州跟高恕作对的人，他还是不能确定是谁。虽说杜晓梅的可能性很大，但是，似乎还有个高人在暗处。
现在李响准备在向阳机械厂做一番事业，高恕不想阻止他，甚至他还准备帮他一把。只是，这暗中帮，是隐秘的，李响不知情，今后高恕某一天突然作为最大的股东，出现在向阳机械厂的董事会上，那时，李响惊讶的样子，该是多么的好看啊。
这就是伟业基金找上李响的原因。
当然，资金的问题，产品的问题，技术的问题，等等具体问题，还是今后的事，还得等市政府批准。
现在李响面临的是，他必须统一一下八千人的意志。
196年有过一个著名的七千人大会，那是在北京开的，纠正58年大跃进错误。有人说，李响准备召开八千人大会，他是准备搞大跃进。一个残破的工厂，债台高筑，他竟然还想在这个废墟中建立起一个企业王国，你说不是大跃进是什么？
大会选在晚上开。
为什么是晚上开？没有几个人找到真正的答案。
有人说，晚上人多一些。可是，几千人开会你还担心参会人数少了？如果担心被人千刀万剐时，凑多点人数，悲壮些，那还差不多。
其实，白天晚上，对向阳机械厂来说，都差不多，反正都没事，最多是耽搁少数在外搞摩的出租的青壮年半天时间。
有人说，选择晚上，职工上街游行可能性就小些，他是为了安全起见。
这种担心不能说没有，两个人，心还不一定齐，何况八千人？李响确实考虑过这问题，万一，几千人涌上街头，拿自己去档，立马变肉泥。
有人说，晚上开大会才有氛围，过去开万人批斗大会都是晚上进行的，所以开大会就选择晚上。
李响就是觉得晚上开会好，专心致志开个会，让职工们心平气静地思考一些问题，让职工们别怨天尤人。
会场就选择在影剧院的门前，舞台高高的，在三十六级台阶上，四盏两千瓦的大灯聚焦在舞台正中央，等会李响坐在那里，肯定会烤出一身大汗。
四个高音喇叭架在四周，放着流行歌，一首“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哇”唱的是既粗野，又放肆。接着又是田震的“野花”，老人们觉得跟“十八摸”没多大差别。
“搞什么鬼？听说这任厂长是个细伢子，好像是不稳重呢。”
“又不知折腾得几天？来来去去，上十年了，亏有人还敢来折腾啊。”
“我们不管怎么多，工资没发倒是其次，我八千多医药费，不给我报销？嘿嘿，今晚就游行去。”
“工资我也要，做了有半年多事，没发一分钱，讲到联合国去，也得给我发工资。”
“不搞清过去的事，他们就别想复工。”
“那是，谁叫我们是工人老大哥呢？咱们工人有力量，不成，今晚我们连夜上街。”
“坐牢就坐牢！谁怕谁呀！”
“总得讲理是吧！我们一个好好的工厂，现在搞成这样，不都是贪官吃光了！哼，不给一个交代，别做梦复工。”
“嘿嘿，复工？他们复得了吗？听说银行的人等在门口，一旦账上面有钱，他们就先划走了。复工没资金能成么？”
“那叫我们来开什么会？忽悠我们？”
“是呀，既然不复工，把我们做宝耍哟？”
大坪里人山人海，议论的话题自然离不开今晚的会议，以及新任厂长。一个个，越说越气愤，越说越激动。渐渐，就有人起高调，有人吹口哨，有人开始吆喝。
李响等人在等待预定的时间，七点半。
听到这么嘈杂的声音，夹杂着咒骂和宣泄帮的呼哨，谁听起来都确实会有些心惊肉跳，何况处在火山口的李响等人？
钱学林已经是脸无血色，一滴滴汗水从额头上直往下滴，说不定随时都可能出现虚脱、休克。他的嘴唇哆哆嗦嗦，嘴里不停地说，完了完了，这回真的玩完了。
廖长庚也是面容苍白，他是这里的老人，从十几岁进厂，已经数十年，那次风雨没见过？
不用预测，这次又有一场大暴风雨！
不经历风雨，哪有彩虹？可是，向阳机械厂要见彩虹，除非梦里。
李响执意要带领大家见彩虹，冒着巨大风险，为了哪门子事呢？他虽然有一个庞大的计划，但是，这种计划，他们见过多少次了？这一次，他拼命弄，弄出一个史无前例的大型计划，他哪知道，这个空中楼阁，用不着去努力，一开始就会碰的头破血流。
他口口声声说，要带大家看彩虹，不知他知不知道，又会有多少人跟着他倒霉！等会一旦出现过激行为，进看守所的只怕又会有几十人。
林兆发不停地看手表，他又不停地提醒李响，还差半小时……还差二十分钟……还差一刻钟……
你以为发射宇宙飞船吗？用不着这么高兴，等会是上天，还是下地狱，还不知道呢！
“还差十分钟。厂长。”林兆发再一次发布消息。
李响瞥了眼林兆发，心想，你除了会做这些事，就不能有点其他成就么？
“走吧。”李响回头看了看钱学林和廖长庚，突然改变主意说，“你们不上主席台算了，我来场独角戏，万一出了问题，你们至少可以自保。没必要都去陪斩！”
如大赦般的钱学林和廖长庚有些不好意思。让你一个人去死，不道义呀。不过，李兄弟，我们真不想死，不是不道义，幸亏我们认识也就那么几天，还谈不上交情。李响兄弟，你一路好走。
“我？”林兆发有些失落，这些年，诺大一个机械厂，唯一没有失去功能的人就是他，他还继续履行着工会主席的职责，今天一个绝好的露脸机会，怎么可以不让他露一露脸呢？
我草你钱学林你老娘，草你廖长庚姥姥，你们不敬业、不作为、浑浑噩噩、光拿工资不做事，你们都是腐败分子！我要打倒你们----哎，如果再来一个文革，我第一个就把你们抓上台，批斗一番。
李响上去了，就像是黄继光上去堵机枪眼了！
钱学林、廖长庚和林兆发被留在下面。
上万双眼睛一起聚焦主席台上。
李响一个人“噔噔噔”在三十六级台阶上小跑而上。
今天，至少不少于一万双眼睛。家属、外边来看热闹的人，加起来，真没有办法统计到底有多少人参加今天的会议。
在一个角落里，七八个老头似乎很超然，每人身边都有一个保温杯，一个姓文的老头子发表高谈阔论。
“新官上任三把火，我看，所有当官的都不能逃脱这一个魔咒，即便是我们这种死绝了的单位，新来的人，也想弄出几把火来。你们算算，这十年，烧了几把火了？”姓文的似乎是在考大家。
“他是第七任厂长了，烧的火大概二十来吧火吧？”
“错！其实只烧了六把火，这六把火没烧出一个崭新的向阳机械厂，倒是烧死了六个厂长。”说着，姓文的似乎是预见到了什么，哈哈地大笑起来，幸灾乐祸的表情洋溢在脸上。
“那就是说，这位新厂长就要引火自焚了？”
“没得错，会死的很惨。”
姓文的得意地给李响算了一次命。
一个三十出头的人，想驾驭这里的一万多人？除非你是神。（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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