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茶室高朋满座，今天又是一个新氛围。
听说业余棋界第一人卜文君吃了败仗，今天是复仇之役，纷纷前来观战。他们要看看卜文君怎样复仇，又想见见谁人有能力挑战卜文君。
可是来到茶室，只有受到邀请的人才有机会进去，失望之余也不愿离去，就在附近等候消息。
江都市的围棋风刮得比较久了，从中日第一届围棋擂台赛聂卫平神奇般来个大逆转之后，江都人就开始热爱围棋。文体局有个老崔（那个时候不老）是个围棋爱好者，以体委的名义经常开展围棋赛。后来，连续几年的中日围棋擂台赛都演绎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全国都掀起了围棋热潮，老崔更是积极，“职工围棋赛”，“儿童围棋赛”，“全市围棋赛”各种比赛层出不穷，把全市的围棋事业推向了一个。
以向阳机械厂为代表的大型国有企业，原本象棋就是传统比赛项目，每年都有全市性的比赛，棋类活动根基很深。现在围棋风一刮，年轻人便纷纷学围棋。由于大型工厂人容易扎堆，举行个单位比赛也很简单，围棋水平很快就得到了快速提高，围棋人才辈出。卜文君已经是向阳机械厂籍的第七代领军人物了，全市第十八位一号人物。
今晚可能出现领军人物的更迭，因此，对江都围棋界来说是件大事。
老崔早早地就来到了向阳茶室，他作为总裁判，兴奋异常。这人一辈子没别的爱好，就爱围棋。早年，年年的中日擂台赛，他是场场不落，必看直播，有时没直播，他会动用所有信息渠道，第一时间打听胜负消息，到了如痴如醉的地步。他在文体局从普通职员，到科级干部，再到副处正处，一直就是和各类比赛相伴。
老崔本身的棋艺水平有限，给自己定的段位（非正式定段位）是业余初段，有水分，真正的实力，估计就是一二级水平，但是他的痴迷程度有十段。
今天一听有人挑战卜文君，他太高兴了。要知道，卜文君已经四年领军江都围棋，这不是好事。过去，能够持续两年在江都称王，就已经是奇迹了。
老宁是江都师范的老师，边缘学科，选修课，每年上八十节课，大部分时间就是搞搞第二职业，带十几个学围棋的孩童。
老宁当年曾经差点入选国家队，十三岁入段，本以为是一个围棋天才，没想到和大多数人一样，期望值不得不逐渐下调，在省围棋队混了一点时期，十九岁升到二段，后来，再怎么努力，棋力就是没法上去了。二十三岁之后，省队也不要他了，只好回到江都，没多久，就在江都师范当了一名老师。
对于他来说，围棋既是他所爱，也是他所恨。梦想在围棋上破灭，吃饭却又依靠着围棋。
人就是这么矛盾的。爱和恨是人的一对耳朵，永远伴随着你。
不过，有机会讲棋，那可是盛宴，聚焦几十上百双眼睛看着你，那是多么幸福的事！所以，一听说请他讲棋，他是兴奋得一夜没合眼。
他记得上次讲棋还是三年前，众人听得如痴如醉，别说多美了。现在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了，捞一次讲棋的机会，比中一次大奖还渺茫。
李响进来就往比赛室里钻，他不愿意被人认出。
卜文君比他还早，已经在里面等候。
对于卜文君来说，这一场比赛关悠今后地位问题，他不得不重视。输了，他就只是江都围棋界的一名棋手而已，不再是老大，光环就要移到别人的头上。重新找回第一的位子，即便成功，不仅需要时日，身价也会掉很多。所以，三天前他的想法是错误的。以为就是一场比赛赌棋而已。
今天，他一直就不能平静，他必须赢。赢了，他保住了江都第一的头衔，在围棋界，他就是这个世界的太阳。另外，他赢了，还可以向新厂长提要求。
无能如何，他不能输。
李响进来坐下，还差五分钟开始。
“今晚你还要吃蛋炒饭么？”卜文君想放松下自己，他努力挤出一丝微笑问。
“当然吃，那是幸运饭。”
“今晚你也许不会这么幸运了。”
“不肯定就行。”
“肯定。”
“肯定会幸运是吧？”李响笑着说。
“肯定不会那么幸运。”卜文君说，“你别以为我会让你。”
“我也不会让你了。记得，上次是我让你。”
“我不领情。”
“所以，这次我就不会让了。”
“好，我们来一场真刀实枪的比赛。我到时候会给你提很苛刻的要求，你不能耍赖。”
“可惜，你的机会不大。”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其实，战争已经开始。
卜文君，选择这样的策略刺激他。李响也认为这是战胜卜文君的手段。比棋力，李响略略逊色，胜率四六开；比心智，李响略胜一筹，到底是见过大风浪的人，一个县长，比一个普通百姓应该强很多。可是，围棋就是围棋，卜文君经过的风浪自然不少。破纪录地在江都保持第一，风浪不会少见。
崔老宣布开始。
这是一场很正规的比赛，用时五小时，各人两个半钟头，用完读秒。
猜先。又是卜文君执黑。
李响微微一笑。卜文君极少执黑，执黑对他来说是种轻视。特别是，上次他就是执黑输的。
卜文君看着天花板，三分钟之后下了第一颗子，星位。
今天他不在傻乎乎地下在天元上了，上次他是赌气、是吓唬一下别人、更是鲁莽的决定。
如果没有上次的鲁莽，就没有今天的生死之战。
李响下了一手，“天元！”
惊骇了。卜文君瞪着李响，哼，你这是藐视我？你竟然白棋走天元！上次我输了，不能说不与天元这步棋无关，今天，你这不是羞辱我么？
“啪！”卜文君第二手棋飞快地拍在第二个星位。李响小目。卜文君星位……
“噼噼啪啪”不到一分钟，已经下了四十四手。平均每秒一步棋。
崔老眉头紧皱，这是哪门子搞法？
外面一百多人挤在一起，瞪着大眼，紧盯着宁老师摆都摆不赢的棋。第一张棋谱传出来，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除去卜文君最先用去得三分钟静默，第四分钟之内，竟然下了四十四手。
“斗气！斗气！这是典型的斗气！”宁老师摇头叹息，“怎么可以斗气呢？看看，我们摆一下看看。”他摆出第一手，接着下去。
“天元？”
宁老师摇头晃脑，自言自语道，“白棋。天元。你们谁见过？开玩笑，开玩笑，必输无疑。”
“什么意思嘛？天元。快棋。两个年轻下伙子动气了，看不懂，棋，不能这么下的。”
“咦？”宁老师摆完第44手，仔细分析了下形势，大吃一惊。
“上当了！黑棋上当了！”
棋室内，卜文君脸色惨白，他凭感觉今天要遭，拼命下子，人家有备而来，一连下了几十手，掉陷阱了吧？
他停下来，仔细一看，果然进了陷阱了。他稳了稳情绪，开始长考。
现在，黑棋先手优势荡然无存，盘面上就已经平分秋色，别说还要五目半的贴目，黑棋处于劣势。
卜文君长考，44手，还有机会，后面必须谨慎了。
以卜文君的实力，他最终的赢面还是较大一些，超过五五开的胜率，所以卜文君冷静了下来。
第45手，卜文君“粘”，李响应了一手，“跳”。两人进入了慢节奏，每一步棋都有三四分钟以上的思考时间。
茶室外也在讲棋，临街面不知谁，竟然把一个教学棋盘搬了来，挂在墙壁上。一个中年人在棋盘上摆棋，黑棋一栏写着：“卜文君七段。”白棋一栏写着：“李xx，？段。”
“哈，你们注意到没有？这个李某某，棋风犀利，到第44手，已经削掉了黑棋先手的优势。即将进入中盘。从现在看，白棋比黑棋厉害。”
讲棋人姓古，名仁，古仁古仁，乍一听就叫古人。他曾经在江都也是一名好手，业余定过三段，打过前十的好成绩。
古仁接着讲，“卜文君称雄江都四年多，我市第三个升业余七段的人，没想打今天遇到克星。你们注意没有，白棋第一手下天元，明显是心理战法，很厉害。可是，卜文君是老手了，为什么紧跟人家节奏？要知道，下棋，不能跟别人节奏下，要让人家跟上你的节奏，那样，才能立于不败之地，对不对？”
“老古，你认为李某某一定强于卜文君是不是？”古仁年龄也就三十六七岁，但都习惯叫他老古。
“嘿嘿，这话这么说呢？下棋与战争一个道理，以成败论英雄。以现在的棋势来看，这个不知名的李某某应该是强一点。”古仁说。
“不见得！中盘以后，真刀实枪绞杀，那才能做结论。卜文君最厉害的地方也就是在中盘对杀。老古，我认为你讲棋偏袒这个姓李的。”
“是呀，现在才开始，不能过早下结论。”
“老古，你是因为卜文君让你两子，你都输了，你有意见是不是？”
……
街上讲棋很难讲的，七嘴八舌，谁不服谁，幸亏李响没有粉丝，要不真的会打架。
这边在讲棋，那边可是有人吓坏了。
听说向阳机械厂临街门面很多人围在那里，片区民警吓了一跳，赶紧过来看。一看两三百人围在那里，赶紧报警。
110接到报警后，警车“急呀急呀”赶过来，四五个手拿警棍的警察跳下来，没急于近前，先向片区民警了解情况。
他们知道，向阳机械厂的人少惹，这一群打赤脚的人，轻易惹不起。所以，向阳机械厂这一带，民警是最不愿意出警的。
一打听，片警也不好意思了，他说，刚才一看自己被吓着了，现在仔细一看，虽然他们很激动，可都是在讨论围棋的事，不像是打架滋事。
“谁在下棋呀？”
“听说这里最厉害的人和一个外面来的人赌棋。”
“赌棋？”赌棋也是赌博，可是，他们不敢去抓赌，向阳机械厂，他们不敢惹。
“怎么没见城管？”警察问片警，“这个该他们管，占据街道。”
“他们？”片警说，“指望他们？城管在别地方可以神气，到了这里，大气都不敢出。所以呀，城管很多年都不管这里了。”
“那我们就先走了，你注意点，如果他们打架，你再打电话给我们。”110的警察说。
“不好意思，惊动你们了，那天，我教我们办事处主任请你们的客。”片警惭愧地说。
“都自己人，讲这个？”
110警察走了。那个片警在周围转悠，不时地打量这些人，担心他们争论起来控制不了情绪。
差室内，宁老师摆出101手棋，轻声地“啊”惊呼了一声，接着，很多人惊呼。（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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