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承认失败

李响知道自己当县长应该是十拿九稳了。虽然只是考察，程序才走一半，但经验告诉他，考察都进行了，那么，事情虽没百分百把握，但至少有九成九的可靠性。

过去听说，坐上这个位子，不花费钱财是不可能的，现在看来，什么事都不是那么绝对，至少，李响自己就没费一两银子就到了这个位子。

李响奇怪，当县长不需要银子，真是奇迹。

不过，只过了两天，李响认为的奇迹就不存在了。看来，不破点财，只怕有些困难。

这一天，他接到苏瑜的电话，找他去谈话。李响想，这应该是他上任前的第一次谈话，非正式性的，属于征求意见性的。

他们聊了半天，突然，苏瑜一声长叹，半天才给这声哎注释——曾巩那里还是个难题，李响你自己也努下力看。

努力，怎么努？别说李响，就是其他任何一个人都明白，努力的法子只有一个，拿银子砸！砸晕了，万事大吉。

找曾巩，这一步应该走，即便他不为难李响，李响也应该去拜访他。这没什么害羞的，既要做官，害羞两字真的要从自己的字典上抹掉，因为，你害羞别人不害，机会永远只给不害羞的人，所以，找曾巩，根本就不值得犹豫。

李响先给曾巩的秘书打了个电话，令李响意外的是，这个小秘书竟然说，市长现在没空，等有空了你再来找吧。

你奶奶的，幸亏李响做过秘书这一行，要不真的被他骗了。

李响说，知道市长很忙，日理万机，江都一市之长，他不忙谁还能说自己忙？所以，我才打电话给你马主任，请您安排个时间，我呀，不仅仅是想见见市长大人，我老弟还想见见您马主任啊。说喝两杯吧，你不一定给我面子，可是我李响想结识一下江都的未来的官老爷，您给我个机会如何？

马主任犹豫了。

最近的官场动态，他马主任不可能不知道，他知道李响此行的目的，作为做秘书的，老板吃肉，他喝点汤是完全可能的。

可是，曾巩说了，李响来了，一句话：不见。

李响一听那边犹豫，知道曾巩下狠心了，他沉思了一会，心想，硬闯没意思，见着了也没价值，弄不好还可能钻进死胡同，闹成僵局，所以他准备迂回。

官场上，迂回作战是高明的战术，李响很快就盯住了郭少芸，这个人是苏瑜和曾巩交换的筹码，这家伙自己还不知道。

得让他出血，让他帮李响埋单，让他帮李响出力。

劳动局长和梅州县县长是一个级别，基本上算等价交换，曾巩并不吃亏。可曾巩竟然没有答应苏瑜的交换条件。这就叫漫天要价坐地还钱。也就是说，曾巩准备牺牲郭少芸也不同意苏瑜的交换条件，这事，必须告诉郭少芸，让他缠着曾巩，让他去打点贿赂曾巩。只要他愿意让郭少芸任劳动局长，李响的事就摆平了。

嘿，这桩买卖划得来，让郭少芸帮李响卖命。

李响想得美。

接通了郭少芸的电话，李响自报家门，那边一听是李响，在电话里冷笑，说，李响啊，就知道你会打电话来找我。嘿嘿，告诉你吧，也许，你早几天找我，我还有点价值，可是，现在没价值了，曾巩弃我不用了。所以呀，你另找他人吧。

说完，那边就挂了电话。

真的，还是假的？

真的假的都已经没有意义了，人家已经把牌摊开打了，还有什么花样？

这就叫摊牌。

好吧，摊开牌打，也行！那我就直接见你曾巩了。李响想到做到，他径直朝曾巩办公室去了。

不过，曾巩没见到，他被姜可维秘书长拦住了。姜可维现在已经调任江都市，任政府秘书长，也算是准政府领导了。他对李响说，曾市长现在正和一个重要的客人会面，你不能去打扰他。

李响只好在姜可维办公室坐。

“老弟，行啊你，听说你出任梅州县长？”姜可维有点儿酸溜溜的味，“今年才三十二吧？不得了，到我这个年龄，升到哪儿去了？”

李响苦笑，说：“谣言。”

“谣言？曾市长说的话还是谣言？我说你李县长啊，谦虚也别太过了，好不好？太过了，是对人不尊重呢！”

“姜大哥，不是小弟谦虚，这里头那位，就没点头呢。”李响指指曾巩的办公室，“我小弟不就是为这事来的吗？”

“不会吧，你有没有搞错？昨晚我们一起吃饭，他说你的事定了，还说你是江都历史上最年轻的县长，将来就看你的戏了，他对你交口称赞呢。”

“真的？”

“不真的，还煮的呀？老兄我亲耳所听，亲耳所闻，千真万确，十足真金。”

怎么回事？苏瑜的情报难道有误？

一定得见见曾巩。

姜可维进曾巩办公室，没多久出来说，李响老弟，你今天还是回去的算了，曾巩市长在和客人生气，两个人都面红耳赤。好像还提到了你的名字。

“我？”李响惊讶地问。

姜可维说：“他也听得不很真切。”姜可维刚才进去，只见曾巩和客人都很生气的样子，没敢多停了，他对曾巩说了句，李响来了。曾巩愣了一下说，叫他回去，乱跑干嘛。姜可维对李响说，“你还是回去吧，估计这位客人不是一般的人，一下子，只怕是不会走的。”

李响问，客人哪来的？

姜可维说，客人是讲京城话，估计又是京城来的吧。

姜可维并不知道高恕、谢少秋等人，即使是傅娟，他也知道得不多。这群人都是京城来的。姜可维讲话时有个“又”字，说明，最近找曾巩的人，不少是来自于京城，这是不是有什么预示呢？

李响没进曾巩的圈子，三四年前，李响第一次见曾巩时，他还是一个耍无赖的小秘书，即使是这两年当副县长了，被曾巩单独接待的机会好像还没有过。不是圈子内的人，曾巩的很多秘密就无从知晓。

什么人和曾巩接触呢？李响预感，他的人际关系可能比苏瑜还复杂。

苏瑜属于过气的人，做市委书记超过六年的人，确实没有太多投资的价值了，所以，现在押宝押在曾巩身上的人比较多，就连企业界的老板们，他们也放长线钓大鱼，和曾巩来往的人就比苏瑜多。

看来今天出师不利，姜可维的话信不得，他说曾巩说李响任梅州县长的事，多半是他放出的烟雾弹。因为，有一点可以证明，当李响向苏瑜回报时，苏瑜长长地叹了口气，说，看来，我到了该走的时候了，曾巩跟我作对已经是公开化了。说完，他对李响说，你一定要在明天早上之前，见一下曾巩。

这才是最准确的情报。

李响想起那年溧水大桥垮塌事件，刘瀚清给他的时间也只有一个晚上。那次，他见到孟谷龙副省长，还在他前面展示了一下棋艺，今晚，能见到曾巩吗？

没想到，曾巩真的难见，他似乎忙得没一丝空闲时间。

“马主任，真的找不到一点空闲吗？”李响还是准备从秘书那里打开缺口，他不知道曾巩为什么不见他，是因为忙吗？

马秘书也是苦恼不堪，今天已经接了无数次李响的电话了，他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执着的人，没道理，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看看手机，几乎都是李响的电话，不敢说一百，五十次至少是有的。

无赖，流氓。

如果都和李响一样锲而不舍，马秘书如果不疯掉，肯定就跳了清江河。清江是母亲河，从西北流进本省，经过江都，流向清江市，最后汇入长江，流向大海。

马秘书很气恼，他已经骂了一百遍李响的十八代祖宗，又骂了两百遍曾巩十八代灰孙子。

骂李响，因为这人烦，无赖、流氓，世上哪有这样的人？一遍一遍地，不厌其烦地打电话，马秘书已经把李响归类于无赖和流氓之列。但是，他更想骂曾巩，你躲什么躲，见李响一下会死人吗？你不想收他的钱物，我顺便收点，你小心眼？

他确实有这个想法，他知道李响是来送礼的，他送礼给曾巩，不可能不顺便给两条烟什么的给马秘书吧？虽然两条烟也就千多块钱的事，但作为秘书来说，不算少了，积少成多，平均每天两条烟，真还发了小财了。当然，不可能每天有两条，可是，曾巩还不让他得呢，可恨！

李响今天下死决心了，他即使打爆马秘书的电话，也要找到曾巩。曾巩的电话一直关机。

“老弟，李县长，你别打了好不好，市长今天真没空接见你好不好，你再打也就是这句话，我已经说了多少遍了，你自己记不记得？”

“我就是要你说句不同的话，谁要你说同样的话了？”

“好吧，我改为说，李县长，对不起，市长忙，明天再联系吧。”

“一样，一样，意思一样。”

“别玩了好不好？再玩，真的没意思。”

“我又不亏你，你告诉我，你现在在哪？”

“不行啊，不能说啊，你也做过秘书，规矩你懂。”

“嘿，告诉你，秘书真不是这么做的，你这样做，一辈子也没得出息，要不要我告诉你？”

“行了，行了，我不要你教，被你教，都变无赖了。”

“无赖有什么意思，变流氓！”

……

一个电话又这么结束了。

李响失败了，他第一次承认失败，败在曾巩手里。他悻悻地离开准备离开江都市，但又不甘心，苏瑜交办的任务没完成，到时责任只能是自负了。

突然，李响脑子里冒出个最简单，又最复杂，而且是不得不考虑的问题。

凭什么是他当任县长！

前几天，这个问题很简单，因为处理了赵毅这个棘手事件，苏瑜怀有私心而提拔李响。现在突然意识到，这个想法太天真！

想深点、想复杂点。

与谢少秋有关系吗？与高恕有关系吗？与苏瑜决意离开有关系吗？——苏瑜决意离开，谁说的？

李响预感，苏瑜不想再熬了。也许就因为这个原因，所以馅饼才砸在李响的脑袋上。

可是，深层次想这问题，绝没有这么简单，一个政府官员的任命，不是开玩笑，没有充足的理由，是不可能这么随随便便的，何况，李响的年龄、资历，特别是他的履职时间都是个问题。

李响突然冒汗，冒冷汗，他的处境诡异。

高恕。谢少秋。

这两个人悬在李响的头上，像死神一样，随时取走他的魂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