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江都，原来是学习中央1号文件，三农工作。集中起来学文件，不这么简单。
今天一天的会，李响注意到，项伯和赵毅都坐立不安，心烦意乱的，躁动不安。
也是的，龙佩贤一肩挑，书记兼县长都已经三个多月，还没确定谁来任县长。这种安排，真的可以把人折磨死。
江都市委也真的缺德，总不把县长人选定下来，搞得人心惶惶，心神不定。有希望的人，焦虑难熬，没希望的，也蠢蠢欲动。整个江都市，除了赵毅、项伯废寝忘食之外，就连史济安也躁动不安了。还有，一群江都市副处、处级干部，也在为这个位子奔波。可是，本应该在刘瀚清走时就定下来的人选，江都市委不知为啥，一拖再拖，到现在都没准信。
不正常。谁都知道，这里面肯定不正常。
谣言和推测很多。
关于县长人选没定下来的原因，有好多种说法。一是说，江都市委有意让龙佩贤稳定局势，一肩挑比较好掌握全局。事实上也是这样，龙佩贤的能力和威望绝对不能和刘瀚清相提并论，现在这样一肩挑，才勉强把梅州的意志统一起来。假如这时候梅州多个县长，他的权威就肯定大打折扣。这种说法符合逻辑，可是，偏偏这说法没有得到证实，市委的人说，这是无稽之谈。第二种说法，是说苏瑜举棋不定。他在想，到底是空降呢，还是就地提拔？如果是就地提拔，哪又提拔谁好呢？他一直没有下定决心。据说，在他心目中至少有十个人选。这种说法，徐根昌否定了，他私下里说，苏瑜从没议论过谁当县长这码事。第三种说法是说苏瑜几次提出候选人，报到省里有关领导那里，每次都否决了。这事，没法证实，苏瑜是跟谁汇报，他不会对别人说。当然，还有种说法，听起来很荒诞，说是某位企业老板还没确定谁当梅州县长。这是可笑的、不合情理的。地方官员，哪有由企业老板定的道理？不过，极少数知道高恕的人，肯定就不会说这事荒诞。高恕这位老板有点特殊，他喜欢干预地方政治。
项伯和赵毅的竞争很激烈，他们已经竞争了三个多月了。今天宴请上，两人喝多了几杯，干上了。
苏瑜书记代表江都市委参加梅州团的宴会，随同苏瑜来的领导还有十多个，其中级别高的有徐根昌这种重量级人物。酒多喝几杯，就容易坏事。给领导敬酒是展现忠诚和才华的时候，更是对手之间互相较劲的时候。特别值得注意的是，苏瑜参加梅州组宴会，带来的人是徐根昌。徐根昌这人干啥的？谁都清楚，考察干部的。所以，今天也许是苏瑜下最后决心的时候了。
赵毅和项伯干起来了。他们喝到第七杯酒时，就开始较劲。当然，三句话不离本行，他们说起今天学习的内容。
一号文件是涉农问题，自然是讲农村工作。项伯从组织干部角度上讲农村建设，是天经地义的事，也是本分。而赵毅从廉政建设和干群关系上讲农村工作，也是本分。可是，项伯一说话，赵毅反驳。赵毅一反驳，项伯就反反驳。一来二往，两个人辩论起来。辩论就辩论吧，谁知赵毅站起来，手指着项伯呵斥。项伯一贯比较有涵养，可今天也忍不住了，霍地站起来，两人像泼妇一样，骂街。
李响高兴。
他看着赵毅这副蠢样，手舞足蹈起来。刘睿侧过脸，厌恶地对李响说：“幸灾乐祸，不是东西。”
李响才注意到自己失态，回过神，对刘睿说：“我不是东西，你是东西好吧。”
“你才是东西！”刘睿反驳。
“好好，我是东西，你不是东西，好吧？”李响答道。
刘睿语塞，他鄙视地看来眼李响，心想，懒得理你，什么人品嘛！
项伯和赵毅继续对峙着。
龙佩贤做和事老：“项伯。赵毅。你们冷静点好不好？喝酒，喝酒好不好？这样像什么话！”
可是，龙佩贤的威望不够，根本没办法震慑他们俩。他们反而把龙佩贤卷进去了，说，龙书记，你评评理。
李响想帮忙，想帮项伯的忙，他太想打击赵毅了。可是，他意识到，这时候最有效打击赵毅的办法是让他失态，让他出丑。
让他失态的最佳办法就是让他尽情的指责别人。
也许，项伯也想到了这点。他在退却，他反击越来越少，最后，他干脆就偃旗息鼓了，在一边喝闷酒。赵毅赢了，他还高谈阔论，他一二三四五，越说越来劲。
就在他准备结束演讲而未结束之际，李响抓住时机，猛然地、激烈地、热情地、夸张地鼓起掌来，嘴里还像京剧票友一样，大喝一声：“好！”
所有人朝李响张望，所有人都是赞赏地、鼓励地看着他，就连过河拆桥的龙佩贤也感激地看着他。
这是明目张胆的对赵毅挑衅。
就是挑衅！
“继续！继续！赵毅书记，继续你的滔滔不绝吧，对不起，打断您的思维了，继续，继续！”李响贼兮兮地道歉。
赵毅被气得瞪着眼，半晌说不出话。最后，他轻声地骂了一句：“草你妈！”
李响听见了，其他人也听见了，要是平常，所有人都会装聋背耳装作没听见，可是，李响不放过这个机会。
“赵毅书记，你刚才说啥？”李响大声问。
“没——没说什么。”赵毅尴尬。
“怎么没说呢？难道是放了个屁？”李响说。
大快人心。
项伯夸张地一笑。龙佩贤刚才在他们面前难堪了一回，现在李响帮他找回了场子，所以他也高兴，不小心，也“噗”笑出了声，把酒洒在晁坤身上。接着，好多人都笑了。
赵毅尴尬不已。
他求救。可是，周晓愚不是这一组的，所以没人救他。他朝苏瑜看去，希望苏瑜出来说句话。
他看到苏瑜眉头紧皱，脸色很难看，有股萧杀之气。
赵毅明智地坐下，他预感到，苏瑜脸上的不善不是针对别人，而是对他而来的。
“说啊，你说啊，怎么坐下来了？”苏瑜的讲话太露骨了，直裸裸地对赵毅的不满和恼怒。
“讲完了。”赵毅的话细若蚊吟。
“嗯，你也有讲完的时候？”苏瑜这话太重了。他转过头，对大家说，“你们说，像什么话？泼妇骂街是不是？我说，刘瀚清走了，你们一盘散沙了是不是？龙佩贤书记，你霸道些好不好？他们老资格了，老资格的人不太好使是不是？好吧，我把他们挪开！”
这话，雷霆一般，炸得每个人头晕。
龙佩贤脸色惨白，这是批评他无能。
项伯胆战心惊，苏瑜这话太重了，重得他无法承受。这几年，他兢兢业业，工作得到了领导的认可，刚才，苏瑜一句话，足以一棍子打死他。
赵毅更是悲惨，他脑子里一片空白，世界末日来临之时所有的感觉，都涌上来了。
苏瑜开杀戒了。他借着酒性，耍耍威风了。
他气愤，他本来就气愤，这两年来，他时时刻刻都在气愤。只是，平日里他只能装作很愉快，很快活，但他内心是很气愤的。
梅州县县长，他没法子做主，堂堂一个书记，你说他怎么不气？高恕已经否定了他三次提议。他提过赵毅当县长，高恕说，他？他赵毅也能当县长，你不是开玩笑吧？所以，苏瑜只能划掉赵毅的名字。苏瑜也提过项伯。高恕说，这人假正经，我不喜欢正人君子自居的人。所以，苏瑜又把项伯名字划掉了。后来，苏瑜还提过史济安。高恕没多说什么，只说，他不行。这样，史济安的名字也划掉了。三个月了，苏瑜能不着急？赵毅请人打招呼，又亲自上门送礼；项伯也蠢蠢欲动，也托人说情，还多次请求要来家里坐坐。坐什么？哪里不能坐，偏偏要来家里坐？谁都知道啥意思。史济安更是阴险，使用的方法，低俗、恶心，谁能想到平日低调的这家伙，竟然差点用美人计来腐蚀苏瑜。还有，还有很多人想坐梅州县长的位子。苏瑜烦了。他甚至想，闭着眼睛抓一个算了，可是，高恕跟他为难，始终说，等等，等等呗，急什么急？
今天，苏瑜要爆发了，他喝了几杯，今天的酒没作假，都是货真价实的茅台酒，他有了几分酒性，他要借这个机会总爆发一次。他要发泄一下怨气，发泄一下对高恕、对赵毅、对项伯、对龙佩贤、对李响、对所有人的怨气。他对所有人都仇恨。
“我今天参加你们梅州团的宴请，真是羞耻！赵毅，你什么意思？你一个人大呼小叫的，这里是你一个人的舞台是不是？你想展现一下你蹩脚的演技是吧？你觉得你水平一流了是不是？你以为你可以得奥斯卡最佳男主角奖了是不是？可惜，没这个舞台给你。告诉你，这辈子，你只能怀才不遇，你只能郁郁寡欢。赵毅，你掌管纪检，你害人不少啊，你抓人狗胆包天，副县级干部，你抓进去连我都不说声，你他妈胆子太大了吧？你没思维能力也就罢了，你还想当县长，你这水平，比洗脚的姑娘水平还差得远，你当什么县长？等你百岁之后当黄土县县长吧。项伯，你以为你正人君子是不是？你以为这天底下就只有你清正廉明是不是？谁知你是不是伪君子呢？你和赵毅谁的水平高？我看半斤八两。你，我不多说你，你倚老卖老。当然，你年纪不老，四十五岁也不年轻了，你资格老，资格老不是财富，是包袱。龙佩贤就拿你没办法。噢，说到你了，龙佩贤，你这身骨架子，牛高马大的，木头做的是吧？样子好看。拿出点魄力行不行？起先，我听你喉咙粗，以为能镇住别人，原来也是绣花枕头啊。你别笑，史济安，你阴险，你干的好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你笑什么？李响，你毛都没长齐，你就当副县长？你……”
借着酒性，苏瑜把一群人都痛骂了一遍。（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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