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坐着徐根昌。
李响有了想杀人的冲动。他克制住了，他是数了七十二遍灯泡之后，才克制住了杀人的冲动。
徐根昌不是第一次与李响接触，这次，他是考察刘睿和丁启军，顺便问了问李响的情况。
顺便？这又不是带东西，也可以顺便么？特别是问的问题有损人品和形象。
“你和杜晓梅是什么关系？”
这是个严肃的问题。李响进来，徐根昌第一个问题就问到这个事。李响不想答，但不答也不行，他忍着怒火说：“没啥关系。”
“没啥关系，她送你车？”
“她有钱。想送。”
“李响，你认真回答问题行吗？”
“认真啊，非常认真。你认为怎么回答才算是认真了？领导您指示，我坚决按领导意思办。”
“你什么态度？”
“领导您说呢？我应该什么态度才正确？请指示。”
“李响，你别理解错了，有些事我们只是顺便问问嘛，你不愿意答不勉强。你不愿意是吧？”
“确实。”
“那好，问第二个问题，刘睿怎么样？能力、人品。”
“不错，非常不错。刘睿年轻有为，能力一流，人品更没得说，超一流！”
徐根昌紧锁眉头，嘟哝了一句：“什么话！”他对李响这种态度很不满意。
谈话很艰难。
徐根昌干脆不说话了。李响也不说话。两人一个看天花板，一个看空气。
小会议室里，天花板上，有很多小灯泡。李响一个一个地数，从左数到右，从右数到左，后来又从中间往两边数，三十六个灯泡，七十二遍，他总共数了二千五百九十二个灯泡。
李响把怒火压了下去。他看了眼徐根昌，刚好，徐根昌也在看他。他们两人心里同时骂了声，“看你姥姥！”
最后，还是徐根昌大度，说，这次本来是考察刘睿和丁启军的，因为省委组织部领导说，了解一下你和杜晓梅的关系，其实也没别的意思，你何必这么恼？
嚓！还省委组织部！
杜晓梅正厅级，是省委组织部任命的干部，难道在查她的问题？很可能，难怪她滞留国外迟迟不归，她也是外逃官员？
李响心里一紧，问徐根昌，是查杜晓梅还是我？
不是不是，都不是！随意问问。
欲盖弥彰。哪有随意问的道理？
这个信息得尽快通过汪溪漾告诉杜晓梅，有人已经在整她的材料了，幸亏李响和杜晓梅之间只是私人交往，所以李响没有正式被调查。他才不管杜晓梅有没有问题呢，有问题也好，没问题也罢，李响肯定会帮杜晓梅的。这不是政治觉悟的问题，谁都知道，一个人有没有问题，只是调不调查的事，要调查，有几个没问题的？
官场、商场，唯权、利俩字，一切斗争都是围绕这俩字。还是因为高恕吗？很可能！
这个可恶的高恕！
徐根昌和李响的新一轮谈话平静了许多。但是，李响不可能在领导面前说丁启军和刘睿的坏话，徐根昌也听得出，李响只是和大部分人一样，说些场面上的话。
和李响的谈话是不愉快的。李响回到办公室后，心情仍然不佳。
其实，如果李响冷静点就会发现，徐根昌还带有考察县长候选人想的意图。因为，他还问了赵毅和项伯的情况。
虽然，县长人选空降的可能性大，但嗅觉灵敏的赵毅和项伯还是闻到了机会的味道，所以他们使出了浑身解数。
赵毅被叫去谈话，一谈就是半天，他黏糊着徐根昌，谈了些什么，外人不得而知，但有个信息透了出来，有人看见他从徐根昌那里出来时，哼起了小调。
所以，立即有议论认为，赵毅接任县长。
项伯在徐根昌那里的谈话也用了很长的时间，他出来时，也是兴高采烈的。于是，他也被认定为接任梅州县长之职。
可是，不争的事实是，梅州只能有一个县长。他们俩谁当县长，成了一个问题。
徐根昌一行回去了，接下来，就是等待。
半个月之后，李响接到通知，开会。刘瀚清的调令到了，他正式被任命为省发改委第二副主任，副厅级，他终于熬出来头，升任副厅级干部，直接进了省里。发改委比普通厅级高半级，现在的马主任是副省级干部，第一副主任黄主任，十年的副主任了，正厅，五十九了，准退休年龄，身体不好，其实他已经经常不来上班了，所以，刘瀚清去发改委是个很不错的去处。
刘瀚清高兴。龙佩贤也高兴。
今天省委组织部的常务副部长牛木犀来宣布任命。江都市委组织部也来宣布任命。
喜喜洋洋。县委、政府的人都高兴。
刘瀚清熬到省里去了，今后各部门跑发改委就方便多了，一个看望老领导就是满好的借口，所以可以预计，今后，梅州的项目资金会滚滚而来。
龙佩贤更是高兴。媳妇熬成婆，娘希匹，当初谁跟老子做对来着？统统给我滚出来！不过，想法归想法，龙佩贤准备宰相肚里好撑船，过去的恩怨，统统赦免！大赦梅州！大赦天下！龙佩贤高兴。
刘睿高兴。他看见了李响，刘睿鼻子里哼了一下，鄙视你！鄙视你这汉奸叛徒！看看，忠诚的人才有好结果，世间自有公道，我刘睿好人有好报，谁和你李响一样，躺着也中枪了。
丁启军更是高兴，他两年前落选，这耻辱，今天终于一雪前耻，坐上县委常委的位子，梅州县十一个常委之一，人物！大人物！
刘有才高兴，他接任刘睿之位，现在是堂堂县太爷了，虽然有个副字，但很可以了。对，可以了，可以了，光宗耀祖了。刘有才想到这，使劲地摇晃了几下脑袋，得意地哼哼了几声。
高兴的人还有一串。因为，丁启军和刘有才的升职，留下了两个重要职位，替补的人当然高兴。替补后面又有替补，替补后面还有替替替补，就好像一串羊肉串，在这串上的人，在温暖的火炉上，喜洋洋的，洋溢着吱吱响、喷喷香的油花。
牛木犀副部长有点忙，他接见的人超过了他的原定计划。他没有计划接见赵毅，但是这人不请自来，他自报家门之后，牛木犀不得不请他坐。
牛木犀知道来人的目的，现在毛遂自荐的人不少，赵毅只是其中的一个。不过，现在的毛遂比过去的毛遂更高明，他们都会带上礼物来自荐。牛木犀已经习惯了。虽然这种成功率不是很高，但还是前赴后继，后继有人。
来求官的人见多了，可是，像赵毅这样求官的却有些少见，因为他批评别人，还很难听。他进门就对牛木犀说：“部长，江都用人不正常啊。”
牛木犀惊愕之后，马上明白了，此君纪检出身，染上了职业病，老毛病犯了，喜欢阴别人。
牛木犀耐着性子问：“说说，怎么个不正常法。”
“任人唯亲！买官卖官！拉帮结派！打击异己！”赵毅痛心地说。
嚓！你这是说谁？不是在说我牛木犀吗！
任人唯亲、买官卖官、拉帮结派、打击异己，你今天才发现？你大惊小怪了吧？亏你还是老手！你赵毅没干过上面说的事？鬼就信！
牛木犀假装惊讶，说：“有这事？那还得了！说说，具体有哪些事。”
赵毅似乎有备而来，他告项伯，把项伯部长的罪状说得十恶不赦，然后还顺便告了苏瑜。
可恶！牛木犀瞧着赵毅，很想扇他个耳光，心想，你说的这些罪状，哪个部长没有过？
他娘的，洗脚也有罪了；还有，吃穿山甲咋啦？不就是因为保护动物吗？不吃它，它能成保护动物吗？这也是项伯的罪状！他出国，你没出过？他出了七次了？多是多了点，有人请，他不出国留给你出呀？他把一个小学文化的人提拔为乡镇任副书记？你大专？不也是拼接的，你不就是文革时的高中生吗？比现在的小学生好不了多少。你说项伯喜欢和女干部聊天，你难道喜欢和男干部聊天？
等等，赵毅越说越不像话，牛木犀越听越不中听，他只好让他说下去，看着空气。
许久。
说完了？牛木犀问。
说完了。
没了？
没了。
有个李响的，怎么样？牛木犀根本就没听进去，见他没话说了，突然问李响的事。
赵毅不知应该怎么评价李响，因为他不知道牛部长的意思。“李响么，怎么讲呢？领导提示下，要问他哪方面的事？”
“当然是表现、能力、人品呀。”
“表现、能力、人品嘛，嘿嘿，表现呢，怎么评价呢，人嘛，都一分为二，有好的一面，不好的一面，领导您是想听哪方面呢？”
草泥马，你赵毅算什么卵？在我前面玩花样！牛部长恶心得要死，心想，瞎眼了，组织上真的瞎眼了，怎么用这种人了？
牛部长脑子一转，突然恶作剧地问：“赵毅书记，李响当县长，你认为咋样？”（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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