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买CT机

樊铁铭走后，文青说，这人好像生意做得不小，卫生系统的人很多都知道他，他善于交结朋友，人也大方，医生很喜欢他。

李响说，这人的本事就是交结朋友，他有次说白了，赚一块钱，自己得四毛到顶，再多，就是自己寻死路，这人的经济头脑很厉害。

文青担心李曦那件熊猫皮衣，又看了看，太漂亮，可心里不踏实。他问李响，不会出事吧？

李响想了想，说，没事，假如他真出事了，他要供的人太多了。一张皮，他记不起来。再说，我李响将来再升一升，别人还能随意调查我？

文青想，也对，将来李响的官越做越大，官大了，只有他去查别人的份，谁敢查他？

李响见时间还早，李曦还在喜爱她那件熊猫皮衣，就打了个电话给中医院院长唐远征。这位老兄一听是李响的声音，立即肃然起敬，恭维地问，请领导指示。

李响没有直裸裸地说买ct机的事，他只是说，最近医院运转得还好吗？那边，唐远征院长是个老精怪，一听李响的电话，就知道领导肯定有事，经验告诉他，领导没事时，是不会主动上门惹麻烦的。所以，他回答李响说，医院运转还正常，都不差，只差钱。

电话里聊了一会，唐远征见李响不开口说核心问题，也不邀请李响去指导工作，意思很明白，你找上门来，我没办法，你要我把你这个麻烦请进门，也不可能。

李响见那边不邀请他去指导工作，知道遇到了老麻雀了，就在电话里笑了笑，主动找上门去，说，明天看有没有空，我想到你那里来看看。

那一边，似乎并没热烈欢迎。但顶头上司主动上门来，唐远征最起码的样子还得装出来。

干巴巴地说，热烈欢迎。

唐远征正如李响想象的那样，他愁眉苦脸。

最近，那台ct机已经多次让他彻夜不眠了，打招呼的不下十人，剔除那些次要的人员，还有三个打招呼的人不好拒绝。一是纪委书记赵毅，第二个是检察院副检长赵一鸣，第三个是江都市卫生局长柳慧茹。如果再加上一个李响，就麻烦了，第四个。

唐远征任中医院院长已经七年，见过的世面和风浪不少，可这次他真的很为难，因为，这几个打招呼的人似乎都是势在必得，而且，这些人个个都不能得罪。如果你推说招标，谁中标谁做的话，他们是行家里手，骗他们不过。因为，业内人士都知道，招标只不过是走过场，骗骗群众而已。说得难听点，如果说招标公正公平，那就和坐台小姐贴上纯情姑娘的标签差不多。

唐远征犹豫很久了。他权衡几个人。

赵毅，县委常委，纪委书记，在这些打招呼的人中，绝对重量级。得罪这人，可能立马变成阶下囚。他有个本家，清江市医疗器械公司的业务员。他第一次向唐远征自我介绍时，说是赵毅的远亲；第二次介绍，他是赵毅的近邻；第三次介绍就是赵毅的堂弟了。总之，他是一步一步地向赵毅的亲弟弟，甚至他本人靠近。不过，一点也不夸张，第四次介绍时，他果然就是赵毅的弟弟了。赵毅在电话里对唐远征说，我有个老弟在清江市医疗器械公司工作，听说你们准备购买一台vcd机，唐院长，你不会不关照吧？拜托了。喔，不是vcd吗？哦，ct机？ct，ct机。哎，你看看，他又不说清，好好，就算是ct机吧，既然这么说，唐院长，你答应了？

唐远征只差没哭，不答应行吗？领导说了，我一定认真执行，一定尽力，尽量吧，我一定会记着领导的话的。他越说越不能坚决，因为，这几百万的ct机，真还不是他一个人可以做主的，招标局还有一关。

一个把ct机说成vcd的人，虽说机子掉价了上万倍，但他的招呼却是重若千钧。最近，传说他当县长的传闻很盛，这号人物，唐远征院长真没能力违拗他。按理，这台ct机只能让他“弟弟”中标。

可是，梅州检察院的赵一鸣，典型小人加恶霸，同样得罪不起。得罪君子还有十年的大限，得罪小人可是现报。检察院，专业的审讯人员，专业的审讯设备，进去的人，能扛过去的，绝对万里挑一，不输于江姐、刘胡兰。这个赵一鸣，表面笑嘻嘻的，一脸和善相。不过，有句俗话说，男人笑眯眯不是好东西，他赵一鸣就是这种人的杰出代表，一好女人二好钱，梅州人都知道。梅州人还知道，宁愿得罪刘瀚清，也不能得罪赵一鸣。赵一鸣可以是一边卖b一边叫喊贞洁的人，这里把人家父亲逮进去，那边和人家儿子打牌聊天洗桑拿。你说，唐远征院长敢得罪这人？赵一鸣介绍了一个姓方的人来谈gt生意，他说，方老板是他弟弟，请唐远征关照。

还有一个人，唐远征也不好得罪，也不应该得罪，柳慧茹，江都市卫生局长。她是主管领导，今后还有很多工作需要她支持，这次采购ct机，指标还是她亲自批的。并且，据她说，她也是没办法，她是为卫生厅规财处领导亲戚打的招呼。医院谁管？卫生局、卫生厅管！今后，业务检查、下拨资金、各类审批、项目分配、评先评优、医疗纠纷鉴定、专业技术人员晋升，等等，都离不开卫生局、卫生厅的支持，所以，唐远征十二分理由中，没有一分是可以得罪柳慧茹的理由。

做个院长，不容易，苦啊，他熬过了几个不眠之夜。

又一个不眠之夜之后，唐远征迎来了主管副县长李响。

县长，您来得真好啊，有一个大大的难题摆在我面前，正好请示您领导。唐远征经过一夜的思索，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他先声夺人，他主动出击，把问题交给李响处理。他说，没想到买台ct，打招呼的人真多，县长，您帮我那个把握，怎么处理这个棘手问题好呢？那个赵毅书记……

可是，没等他说下去，李响瞧着唐远征，像瞧古董一样，怀疑第一鉴赏第二。

被人怀疑、被人鉴赏，都不是件愉悦的事，唐远征浑身起了一层毛毛的鸡皮疙瘩，又微微出了一层细汗。可他耐得住性子，等待着李响问，啥事呀。

李响一副故作矜持的表情，他沉默。

领导沉默是可以的，稳重。

唐远征不说话了，他不说ct机的事了，他引着李响往前走，总不能让领导站在这里说话。

稳重是领导必备的素质，李响很稳重，他在唐远征院长的引导下，进行他的视察。瞧瞧、看看，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医院内病人如麻，一部担架推这个插满管子的人去做检查。有的医务人员向唐远征院长打招呼，他们知道，身边那个年轻人就是梅州最吸引眼球的人物李响。这几年，这人折腾得很成功，受过捧、受过贬，据说这次有希望进县委常委。

李响习惯了被人盯着瞧，即便是美貌如花的女子，用剐肉的眼神剐他，他也习惯了。

这不，就有两名年轻漂亮的护士妹妹在远处，指指点点，嘻嘻哈哈，把李响当做刘德华，或者张学友在那里互相打趣。

唐远征嫉妒的口吻说，县长，你看，你人气多旺，比张本山的粉丝都多。

我嚓，你什么人不好比，比刘德华、周润发不行吗？即便是拿我和李玉刚、奇志大兵比也行，你拿我比赵本山！

又一个护士经过，亲热地和唐远征打招呼，眼睛却瞟着李响，嫣然一笑，灿烂如花，美极了。这世道真真不让人知足，过去，李响找女朋友时，文青算是最美的了，可现在一看，眼花缭乱，和文青一个档次的女人多得很，有的还比文青更让人心跳。

来到院长办公室。

李响眼睛一亮：差钱？你娘的，你办公室比我副县长办公室还高级十倍，一套茶具，一筒精致的上等红茶，你把茶馆搬进办公室了？

唐远征很熟练地摆弄着这套茶具，不一会，李响就喝到了他的高档茶，幸亏李响还没腐败到可以品出唐远征这茶值一万二千块钱，要不，李响绝对就不会说下面的话了。

“买ct机的事做到啥样了？”李响终于还是回避了唐远征原来那句欢迎词，他觉得直入主题比较好。

“哎！”

唐远征还是以一个重重的、无奈的、痛苦的叹气声回答了李响问话，他这其实就是一种拒绝，一种很不给面子、很低级、很野蛮的方式拒绝了李响紧随之后的要求。

李响不可能是真心关心购买ct机的事，他肯定是来打招呼的。他先下手为强，用这个叹气声把李响拒之千里之外。

如果李响被一声叹气吓回去了，那李响就不是李响了。

“说说，叹啥气？我还帮你化解化解！”李响笑嘻嘻地说。

开不得口啊！唐远征痛苦的哼哼。

“没没……其实也没啥事。”

“没啥事你叹什么气？”

“是，县长您说得对，有什么气可叹的呢？反正是招标，招着谁就是谁，关我屁事！”

李响贼兮兮笑，“真不关你事？只怕未必吧。”

是，只怕未必！

不是未必，而是必然。赵毅得罪不起，赵一鸣得罪不起。你奶奶的，你赵家，他妈的，你赵家的狗还在叫，今晚的月亮很好。呸呸，唐远征心里呸了好几声，怎么想起狂人日记来了？真是的，这姓赵的，没有几个好东西呀。姓柳的也不是好东西，你们打什么招呼嘛！

看着李响贼兮兮的笑，唐远征恶心，心里骂道，笑你娘！姓李的也不是好东西。可是，糟糕的是，他被李响盯着笑，有种脱光衣服被人审视的难堪。

“有难题吗？没难题我就提要求了哈。我这人，公心第一私心第二，公心么，我在这位子必定履行好职务，你这里有困难，我帮你们解决问题，天经地义。私心嘛，在不违背天良的情况下，你帮帮人家，你不会拒绝吧？”李响做了一副鬼脸，“唐院长，你说呢？”

狗屁！鬼相信你公心第一私心第二。还说什么不违背天良。唐远征暗暗骂道。

可嘴里说出的话是另一套：“县长您最实在了，您有名的能力强、有名的人品好的领导，说这话，太谦虚了，你根本就没私心。”

“不可能好吧，没私心的人早死啦！你咒我死啊。没私心，我当官？这么多人往上拼命爬，我没私心，为什么我不把位子让给别人呢？”

“嘿嘿，嘿嘿，县长您真谦虚。别人起誓赌咒说一心为公，您却拼命说有私心，真是难得的好领导。”

“别给我戴高帽，宠坏了，那天真就飘飘然了，你们可就有苦头吃了。”

唐院长暗想，年轻人狂啊，故作姿态，这本身就是不谦虚。好吧，你既然想惹事，就给你一个难题。

他又重重地叹了口气，说：“县长，难处肯定是有啊，本来真不想让你老劳心，但这事看来不劳您心只怕都难。医院上次打了报告买一台新ct机，可是，领导打招呼，摆不平啊。”

“都是些谁呢？”

“赵毅赵书记，赵一鸣赵检长，江都市卫生局长柳慧茹，其他的还有七八个，那些不管了，这三位就很头痛的了。”

李响苦笑，别说唐院长，再大一点的人也是头痛的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