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岛，在幽暗的灯光下，李响抱着汪溪漾翩翩而舞。这已经是十几个曲子了，汪溪漾陶醉在舞曲之中。
李响闻着幽幽的清香，抱着软软的身子，踏着缓缓的舞步，他幸福，他希望汪溪漾也幸福。
“我好幸福。”真是心有灵犀，李响这么想，汪溪漾就这么说。
“我也是。”李响回答。
“我给你唱首歌好吗？”
“好啊。”李响心怦怦地跳着。
这曲舞跳完，汪溪漾真的上了舞台，她选了倚天屠龙记里的“爱江山更爱美人”这首歌，说，我把这首歌先给我最最喜欢的，最最敬佩的人。谁？她没说。台下，有人欢呼，有人吹口哨，有人叫唤：说说，说说谁是你最最喜欢最最敬佩的人！
她没有回答，她开始唱：道不尽红尘舍恋，诉不完人间恩怨，世世代代都是缘，留着相同的血，喝着相同的水，这条路漫漫又长远，红花当然配绿叶，这一辈子谁来陪，……
汪溪漾的声音很美，也很投入，李响陶醉了。
唱完一曲，汪溪漾在掌声中回到了座位。
“你唱得真好。”
汪溪漾喝了口茶，没做声。
“我这是第一次听你唱歌，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汪溪漾仍然低着头。沉默着。
“我们跳舞去。”这时候，新的舞曲又开始了，“久别的人”的曲子，伤感、悲戚。汪溪漾起身，和李响跳了起来。
“你……你怎么啦？”这时候，李响才发现，汪溪漾已经哭得泪人一般。李响怕别人听见，把汪溪漾抱紧了点，在她耳边说，“怎么啦？受委屈了？”
汪溪漾仍然没有做声，她被动地伏在李响身上，被动地跳着。李响又问，“告诉我，有什么委屈告诉我，我帮你。”
“你帮不了。”汪溪漾轻轻地说。
“帮得了，天大的事我也帮你。”
“帮不了的。”她坚持，“我们坐一会吧。”
回到座位，李响还在问。汪溪漾说，李响，你别问了，我现在自己也不知道咋办。
李响似乎明白了什么。
“人生短短几个秋啊，不醉不罢休……红花当然配绿叶，这一辈子谁来陪……”优美凄婉的歌声依然在耳边回荡。
突然，李响感到一种恐惧，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
他有种强烈的罪恶感。
“李响，我们回……”她的话没说完，李响的手机激烈地振动起来。一看，苏敏的电话。
“什么？！左谅？兔崽子！”李响对着电话愤怒地惊呼。
“怎么回事？”汪溪漾惊问。
“你说对了，建邺公司果真是流氓！他们把宋群峰一家给烧了。”李响愤怒地说。
李响再次把手机放在耳边，手机里传来苏敏哈哈的大笑声。
“苏敏，开什么玩笑！”李响对苏敏吼道。
苏敏仍然在笑，笑完了，他说；“李响，我以为你柳下惠正人君子呢，原来也泡妞呀。”
李响尴尬了片刻，又想到刚才他在电话里说的那事儿，追问：“你刚才开什么玩笑，太过分了吧。”
李响真的吓了一跳。刚才，苏敏在电话里说，宋群峰家里失火，一死两伤，七八十岁的老太婆被活活烧死。李响立马就想到了左谅。那天，左谅跃跃欲试，想帮助李响处理阻工事件。企业，对当地人闹事经常使用暴力，越大的公司使用暴力的倾向越明显，财大气粗正是他们的写照。所以，左谅提出他们处理此事时，李响脑子里就出现了尸体成横的景象。更何况，大前天晚，汪溪漾专程来告诉李响，说左谅他们准备火烧三宋的家。现在苏敏在电话里编排的有声有色，他自然就信了，并且自然就想到了左谅。
苏敏说，李响，我可不是瞎胡闹，我离开了刑侦，有些事我不好插手，但我的职业习惯没改，喜欢打听些小道消息。今晚，有个不好的兆头，我已经听几起人议论了，说有人准备报复阻工事件组织者，并且还把你也编进去了，说你指使、怂恿人家镇压闹事者，这叫秋后算账。虽然这是谣言，但不见得是空穴来风哟。
李响沉思片刻，说，左谅没道理这样做呀。
难道别人不可以利用这样的机会吗？
这话有些深奥。李响隐隐约约感觉到，苏敏不是随口所讲，他一定有深意。难道高恕他们？
逻辑上有这可能，但实际上不会发生，因为他们没必要这样做。犯罪要有动机，还得评估风险，高恕再怎么猖狂，也不至于不用脑子瞎胡闹吧？
李响笑着对苏敏说，你是指上面那个人？太敏感了吧？
苏敏说，好吧，我们不聊这事了，你提醒下左谅吧，有备无患。今晚，你在哪里疯？
李响说，听歌，你来吗？苏敏说，我不来，没来我就已经闻到女人香了，不敢来，也不想打扰你。李响说，那好吧，你就别烦我了，我要泡妞呢。苏敏说，我问你，你猜，刘翰清现在在哪？李响说，清江啊。不对，在麻石乡。苏敏说。
“麻石乡？”李响不解。
“他从德州经107国道去了麻石乡。”苏敏说。
“哦？”李响明白了，刘翰清把李兴禹接来了，他们绕道德州，不是因为考虑梅麻公路难走的问题，而是刘翰清为了保密，接一个省委常委到县里，动静很大，不但县里兴师动众，就连江都市也需要组织一班人马陪同。李响猜想，苏敏知道此事，肯定是交警大队去了警车。万谦没来信息，肯定是刘翰清有指示，除了他的心腹，别人不知道他把李兴禹书记接到了梅州。
果然，苏敏证实了这一点，他问：“刘翰清从交警大队要去了两辆警车，他把什么人接到了麻石乡？”
李响没有告诉他。
刘翰清没有把他的秘密告诉李响，李响更不能把刘瀚清的秘密告诉其他人，即便是苏敏。
送汪溪漾回家，虽然有些不舍，但他还是没犹豫地开车送她到了宿舍楼下。太纯洁的人，李响不敢伤害她。
送汪溪漾回去后，李响觉得有必要打个电话给万谦了。白天，刘翰清和李兴禹视察以后的感受，万谦应该能够觉察得七八分。
拨通了电话，万谦没有睡，似乎周围还有人，李响问，好不好说话。万谦说，我现在在清江市。李响明白了，他其实应该想到，李兴禹和刘翰清晚上肯定回清江市了，从清江经德州去麻石乡大约三四个小时，和经过梅州差不多时间，但路要好走些，他们参观后，不可能在麻石乡住宿，那里没有省级领导可以住的地方，他们住宿的地方只有两个地方，德州，清江。如果只是一般的视察，李兴禹也许会在德州歇息一晚，但他不是视察，他如果要视察，应该从江都入境。所以，可以肯定，他们会回清江市过夜的。
可以想象，李兴禹正在和万谦、刘翰清热烈地探讨农村现代化建设这个大课题，他们在商讨改变农村面貌的长远大计。
可惜，德州卷烟厂只有一个，麻石乡也就注定了没有第二个。李响苦笑。农村需要千千万万个麻石乡，但李兴禹有一个就够了，他会说，解剖一只麻雀就行，用得着千千万万个麻雀吗？
李响猜测的没错，万谦说，领导谈兴正浓呢。
谈兴正浓就行，李响只需要知道他们有兴趣就够了，他说了声，万谦你就聊吧，别说我打电话来了，万谦说，明白，然后就挂了机。
第二天，李响上班就等着龙佩贤，他没有说刘翰清的事，更不会说李兴禹的事，他对龙佩贤说，赶紧把修路的事定下来吧。龙佩贤说，我也着急呀，可刘翰清总没有空。李响说，那好办，我盯着他，有空了你就来。龙佩贤迟疑了片刻，说，那像什么话？
李响说，不行啊，工作不就是要做出亮点来吗？夜长梦多，刘翰清也是急于累功的，修路的事，他提出来就没意思了，做也白做了。龙佩贤当然知道这道理的，但他觉得做特工一样，太丢面子了，他说，我就打电话，他在天涯海角我也找过去。
县长找书记，如同找金矿，太不合情理了。
不过，这事确实就发生在梅州，欲擒故纵，刘翰清这一招用得真好。
终于在龙佩贤从麻石乡回来的第十天，也就是刘翰清从清江回来的第四天，刘翰清在龙佩贤的要求下，召开了一个专题会议，讨论农村村级道路建设的问题。参加会议的人，除了县委常委，还有人大政协的主要领导，再加上刘睿、李响，他们列席今天的会议。科局级干部里，财政局丁启军等也参加了。
会议一开始就有些异常，一般来说，龙佩贤是主持人，今天反过来了，刘翰清主持，龙佩贤急急忙忙就第一个发言，即便是才进常委不久的祁凡也觉得龙佩贤有些猴急，他怎么可以先给会议定调子呢？何况，最终拍板的人是刘翰清，而不是他龙佩贤呀。
他把在麻石乡修建村级公路的想法提出来。连刘翰清都很意外，反对的声音几乎是一边倒。
县级公路尚且没修好，村级公路从何谈起？
一个乡修村级公路，目的何在？
财政如此紧张，资金哪来？
麻石乡山高路险，村村通公路，天方夜谭。
……
一条条十足的理由，反对声一浪接一浪。
在常委里，龙佩贤是少数派。
龙佩贤的实力在科局级，他强横的性格可以镇住科局级干部，加上这群人为了事业、为了生计，他们不得不见风使舵。这群人分析力很强，他们知道刘瀚清不可能在梅州做太久了，他们也知道，刘翰清大势已去，他在江都已经被苏瑜和曾巩等领导唾弃，龙佩贤当家的日子为期不远，所以，很多科局级干部选择了龙佩贤。
这里有几个科局级干部，农业局长、林业局长、财政局长。他们是局长，他们不能参与争论。
成为领导中，祁凡是急先锋，他发表了长篇大论，他的话里火药味极浓，指责修村级公路的提议是错误的，不现实的，是没道理的。他只差没点破，修建村级公路是李响和龙佩贤在沽名钓誉。
“一条梅麻公路都坑坑洼洼，突然大跃进，村村通公路，即便是理论上也讲不过。不切实际，不合情理。所以我反对。”
赵毅也是坚定的反对者。他是纪委书记，他从反腐倡廉的角度也证明，这事不可行。他说，仙湖、柳杉、黄石几个乡，涉农资金一到村干部之手，立即就出问题，我们还敢把大笔资金交给那些村干部管？到时啊，路没修成，干部倒了一大批。
李响觉得赵毅的理论太过于牵强附会，他的理论等于说为了防止腐败，这世界上最好是没钱这东西。把这种理论都用于反对对方，太无耻了。
李响忍无可忍，他站出来说，我坚定地认为，在麻石乡修建村级公路，极有必要，极为可行，极为迫切。
见李响站出来了，刘睿也站出来，他早就压制怒火，李响不站出来，他也许还能压着火气，现在李响把“坚决”这种词都搬出来了，他怒火冲天。
“李响副县长的发言很不恰当。三个极为，我认为，这种修饰性的词语最好少用在这种解决具体问题的场合。这里不是演讲的场合，更不能有华丽词汇来掩饰自己横强逻辑。”刘睿说。
“是吗？感谢指点。”李响回击，他接着说，“确实，我们应该直接说理由就行，现在不是文革，口号性的话少说。不过，文革时期的其他风尚最好也不要带进会场，譬如，为了反对而反对，那是什么来着？”派性两字他没有说出口。但大家不是听不出。所以，情绪开始激动起来，大家把矛头指向李响。
本来，最近李响就是被大家鄙夷的人，他投靠龙佩贤，招来了很多人的愤怒和指责，现在他公开在会上和大家作对，正好被众人拿来做出气筒。
“李响，你说麻石乡修村级公路，我倒是觉得枫树乡更有必要，更有可能，也更有基层。说说，为什么不是枫树乡，而是麻石乡？”刘睿的语气中明显是讥讽和嘲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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