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静宜书记瞅了一眼气球,笑着说:“行啊,梅梅,你把它搞成节日了。”
贝梅梅矜持一笑,“我想让气氛热烈点。”李静宜书记居然没批评贝梅梅,而是满面春风地跟着贝梅梅上了楼。等把一切安顿好后,慕容轩才看见王明理满头大汗跑进屋来。
“你怎么回事?”慕容轩不客气地问。
“我刚刚从龙头山赶回来,那边开矿,群众闹得厉害。”
一听是龙头山,慕容轩的心动了一下。
龙头山开矿的事他听说过,据说地质部门在龙头山发现了锡矿石,贮量很大,县上怕工矿企业被国家收走,抢先一步,组织人力物力,进行开采,也因此引发了外来开矿者跟当地老百姓的矛盾。但是慕容轩仍然没给王明理好脸色,“李静宜书记要来,你不知道?”
“知道啊,怎么能不知道。我是昨晚连夜去的,当地群众把一座矿炸了,差点儿闹出人命来。”王明理气喘吁吁说。
慕容轩见王明理土头土脸,衣服也没来得及换,就知道,他真是从龙头山赶来的,但心里,仍然不舒服。不是他不舒服,他是怕李静宜书记会有想法。
果然,不大工夫,王明理垂头丧气地回到了他房间。
“打过招呼了?”慕容轩问。
“打过了。”王明理说。
“没表扬你?”慕容轩带着恶意道。
“我汇报龙头山的情况,他不听。”王明理的口气听上去很糟糕。
“哪有在这个时候汇报工作的,你是傻子啊。”慕容轩带着怨气说了一句,他忽然觉得,把王明理安排到沿江,是个错误。这步棋,下得不妙啊。
“龙头山那边的风波还没平息,闹事群众还在现场,我担心……”
“你能不能少提点龙头山,李静宜书记刚到沿江,你就不能让他听点好的?”“好的?”王明理愣了半天,坐下不说话了。慕容轩也不想太打击他,就道:“明理啊,你缺少基层工作的经验,这是你的软肋,这一课你要是补不上,将来是会出问题的。不瞒你说,让你到沿江,我是捏着一把汗的。”
“这我知道。”王明理说。
“你等我把话说完。”慕容轩打断王明理,继续道,“龙头山采矿是个ggan话题,里面的矛盾一定不小,但你刚到沿江,立足未稳,就急着一头扎进去,这样做,你想过后果没有?”
王明理摇头。
慕容轩接着说:“你在上面蹲惯了,看到的少,听到的也少。在基层,矛盾天天有,打架斗殴,聚众shangfang,稀奇古怪,但你不能每件事都去管,那样,你就跟乡镇长没什么区别了。”
“您是说?”
“现在没有时间跟你多讲,李静宜书记这次下来,有两层意思,一是了解和督查沿江党风党性教育工作开展情况,我希望你在这上面多动动脑子;另一个,沿江工业企业不景气,不比临海,临海他们搞得是热火朝天,原有企业甩掉了包袱,轻装上阵。招商引资又卓有成效,谁看了都高兴。沿江难啊,老企业负担太重,一个个喘不过气来。招商引资这些年做的又都是表面文章,到现在,也没一个新项目上马。你这个代市长,如果这方面没点新想法,怕是说不过去的。”
“可眼下……”
“眼下什么,是不是觉得你还应该到龙头山去?”慕容轩不高兴了,他语重心长地告诫王明理,就是想让他明白,市长有市长的工作,也应该有市长的谋略。
如果大事小事都不能区别开,王明理这个市长,是当不了几天的,怕是,头上那个代字都取不掉。
休息了两个小时,李静宜书记主持召开了一次简短会议,参加的有沿江四大班子领导,还有重点部委的领导,四县一区党政一把手也到齐了。李静宜书记大致把这次下来的任务说了一遍,果然,重点就是两项,一是党风党性教育,李静宜书记要求,沿江一定要掀起一场大学习大讨论的热潮,要把这项工作轰轰烈烈shen入持久开展下去,前一阶段缺的课,这一阶段一定要补回来;第二是工业企业专项督查,顺带也提到了招商引资。
李静宜书记讲完,由沿江市委书记贝梅梅汇报。贝梅梅先是就自己上任后开展的三项工作做了简短汇报,接着就将话题转到了党风党性教育上。
她说:“从目前情况看,前一阶段,沿江工作不扎实,没有按省委省政府的要求去开展,百分之六十的单位存在走过场现象,市委已经要求,这些单位回到第一阶段,重新来。另有百分之四十的单位也存在不同程度的问题。市委学习领导小组针对不同的问题拿出了不同方案,将在下一阶段分步实施。”慕容轩不得不佩服,贝梅梅在这点上,就是比王明理要强,强得多。
对于工业企业和招商引资问题,贝梅梅没汇报多少,说是情况还吃得不是太透,等下次会上,由吴金学副书记做专题汇报。
慕容轩发现,贝梅梅汇报的时候,李静宜书记一直是微笑着的,表情很温和,可以想见,李静宜书记对贝梅梅是满意的。等到了王明理汇报,李静宜书记脸上的笑就不见了,神情绷得很紧。
慕容轩也替王明理捏了把汗,生怕他一激动,又把龙头山开矿事件说出来。
龙头山开矿,是有大文章的,那些应邀到龙头山去采矿的,各个都有背景。这是一个死穴,李静宜书记不想点。
慕容轩也是不久前才得知这一情况的,李强省长的儿子儿媳去了龙头山,李强省长嘴上说不要慕容轩操心,慕容轩却不能不放在心上,于是,他打电话给龙头山常务副县长,让他无论如何照顾好这一对新人。后来龙头山常务副县长送李强省长的儿子儿媳回省城,特意到慕容轩家,慕容轩才知道,原来保护得很好的龙头山,如今已是一片狼藉。跟群众矛盾最大的矿,就开在当年他带领群众抗洪的地方,那座道观也被破坏了。
还好,王明理没提这事,他也只是三言两语,将自己到沿江任职的感受谈了一下,慕容轩算是松下一口气来。
短会结束后,李静宜书记刻意留下了两位同志,说想跟他们单独谈谈,一位是人大王主任,另一位是政协苏主席。
慕容轩刚回到房间,吴金学进来了。班子调整结束后,吴金学去过省城,慕容轩借故自己有事,脱不开身,没跟他见面,但他知道吴金学找他什么事,此人心里有疙瘩。
此时见了,慕容轩也不想回避,有些事该跟他讲清楚,还是讲清楚的好。他请吴金学坐下,说:“是不是对这次调整有想法?”
吴金学紧忙摇头,“秘书长多虑了,我哪有什么想法,不敢有的。”
“这样说就是有。”慕容轩递给吴金学一杯水,“金学啊,我知道你心里想不通,不但你,我也想不通。”
吴金学以为是别的地方出了问题,惊讶道:“怎么,是有人不愿意我上去?”慕容轩摇摇头,“不,是我不愿意。”
“秘书长您?”吴金学惊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金学啊,今天我也不想瞒你,我把实话说了吧。”慕容轩坐下来,认真地看住吴金学。
吴金学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慕容轩要给他怎样一个说法。
慕容轩却讲了一个故事,说自己当年在沿江,也有两次机会,很容易就能上去,结果,有人阻挡了他,理由是他还不成熟,不能担此重任,于是他在沿江多干了两年。
“是李静宜书记?”吴金学问。
“这个你就没必要知道了,我说这话的意思,是让你明白,不是哪个人都能担起书记或市长重任的。你觉得他是官,但他不只是官,更多的,是责任。”说到这儿,慕容轩停顿了一下,目光再次认真地打量住吴金学。吴金学被他望得脸上发烧,心里更是发急,他只是想知道结果,至于原因,他的确没有心情探究。
慕容轩换了一种语气道:“说这些你可能不爱听,你也会认为这是官话,是面子上的话,可我要告诉你,责任总是跟权力捆绑在一起的,没有哪个人只享受权力带来的快乐,而不去承担权力后面的责任还有义务,但你现在,缺乏这种能力。”
“秘书长……”
“我希望你能认真对待这个问题,机会不是只有这一次,你的路还长,只有自己做足了准备,才能牢牢把握住机会,同时,你也才能走得更高更远,明白我的意思么?”
“明白,秘书长。”
见吴金学头点得很勉强,慕容轩心里再次涌出一股失望,这种人,怕是永远也没有机会了。
吴金学借故还要安排晚上的活动,告辞走了。
望着他郁闷离去的身影,慕容轩再一次审问起自己来,你不是教父吗,你在他身上花了多少心血,可结果呢?
这是败笔啊!
晚上是沿江方面安排的宴会,地点就在沿江宾馆贵宾厅。李静宜书记在贝梅梅他们的陪同下,精神抖搂地走进宴会厅,人大王主任和政协苏主席紧随其后。
从两人的神情看,他们跟李静宜书记谈得很愉快。慕容轩来到贵宾厅,意外看到两张面孔,一张是前秘书林双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