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庆丰”两个字,已成了j,谁也不想谈起,不敢谈起。不过令人欣慰的是,庆丰岭南马上要动工,跟一厂、三厂的所有问题都得到了解决。
得到了解决啊——
话题最后又回到嫖幼案上。田光说:“我听他们说,这案子越挖越深,牵扯进去的人也越来越多。”
“能说具体点么?”慕容轩问,他特别想知道,王天放到底跟嫖幼案有没有关系。
“具体的我也说不了,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当时在临海的领导,怕都脱不了干系。”
当时王天放就在临海,他是从临海挪到沿江的。慕容轩心里一阵兴奋,这句话等于是告诉他,上面已经在对姓王的采取措施了。
“不过……”田光喝了一口水,把本来要说出来的话又咽了回去。
“不过什么?”慕容轩紧追着问。
田光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了:“不过我听说,省长这边,好像有保他的意思。”
“你是说李强?”
田光点头。两个人就又不说话了,田光掏出一支烟,给慕容轩,慕容轩不想接,迟疑片刻,还是接了。
烟雾很快弥漫在包厢里。两个人平时不怎么抽烟,抽烟这种陋习,在省里高层中,已是越来越少见。只有在相当高兴或十分迷茫的时候,他们才拿烟调节自己。
过了一会儿,慕容轩说:“不可能吧,从没听说他跟李强省长有过密之处。”
“很难说啊。”田光叹了一声,道,“有些河里的水,你能掌握深浅,有些未必。有句话我一直想跟你说,可就是找不着机会。”
“什么话?”慕容轩率先摁灭了烟,十分空茫地望住田光。田光也将烟掐灭,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你跟李强省长,进来可有点远啊,能不能像以前那样……”
慕容轩就清楚了,田光绕了一个大弯子,原来是告诫他这些。
思忖了一会儿,他说:“不是远与近的问题,工作所致,工作所致啊。”
说完,他起身,走到窗前,盯住窗外一片高楼。田光也跟过来,目光同样望住那层层叠叠的高楼大厦。
“高处不胜寒啊,现在我算是领会了。”
田光叹了一声,接着又道,“不过你跟我不同,你被别人遮住,可惜了。”
“那你就不可惜?”慕容轩忽然转过身,望住田光。
“我有什么可惜,论资历论水平,都还远着呐。可是你……怎么说呢,我听说凌大伟副省长年底就要走,难道,你就没一点想法?”
慕容轩嘿嘿一笑,“田光呐,啥消息你都知道。看来,以后我得跟你多学习。”
慕容轩不接他的茬,让田光心里多少有些想法,一下午的话,他算是白说了,便也收回心思,苦笑道:“不说这些了,说这些多没趣啊,谈点开心的。”
“谈点开心的。”慕容轩附和着笑了笑,又回到了沙发上。
张丽萍一阵风似的旋了进来,故意扯高了嗓子:“实在慢待了呀,两位首长请原谅。”见张丽萍打扮得十分妖娆,慕容轩的玩笑话就到了嘴边,偏在这时,手机突然叫响,接通一听,是张军。
“秘书长您在哪里,我有重要情况向您汇报。”张军的声音很急。
“什么情况,你说吧。”
“您那边说话方便不?”
“让你说你就说,啰唆那么多干什么?!”
“不好意思,秘书长,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刚才我接到林局长电话,杨明明……杨明明自杀了。”
“什么?!”慕容轩头里轰一声。
等张军把大致情况讲完,慕容轩连一分钟也没敢耽搁,匆匆说了句:“你们吃吧,我有急事。”说完就飞身下楼。
打车赶到天龙宾馆,自己的车也到了,慕容轩冲司机说:“把车停那幢楼下,等我电话。”
司机停车的空儿,张军的电话来了,问他在哪儿,慕容轩抬头望了望附近,说了一幢建筑物的名字。张军说:“秘书长您等在那儿,我马上赶过去。”
很快,张军就出现在面前。此时,天龙宾馆前面已是人山人海,天还没黑尽,夜幕刚刚包裹了羊城,四周的霓虹灯却早早亮了起来。
几辆警车停在宾馆前,发出刺耳的叫声,十多个警察忙忙碌碌,好像在封锁现场。慕容轩问:“没的救了?”张军心情沉重地说:“我看过尸体,从十五楼摔下来,人成了一堆血泥。”
“怎么又是十五楼?!”
“宾馆工作人员讲,她昨天住进来时,非要开那间房,还说……”
“还说什么?”
“还说她要在这里一辈子住下去。”
“疯话!”慕容轩骂了一句,又问,“现场保护得怎么样?”
“林局亲自带人过来,现场没问题,不过……”
“你有多少个不过,要说一次说清楚!”
“听宾馆保卫人员讲,她自杀前半小时,吴石基从那房间离开,他们两人吵过架。”
“什么?!”
又是半小时后,慕容轩得到消息,警察找到了杨明明留下的遗书,还有一包票据和一张磁卡,说是记录了庆丰岭南向省市领导行贿的全部罪证。
“乱弹琴!”慕容轩命令张军,把现场得到的所有遗物全部封存,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能动。
“另外,”他转身跟林副局长说,“消息严密封锁,如果走漏了,你这个局长也不要当了。”
林副局长面无血色地说:“我们一定按秘书长的指示办。”
慕容轩又跟张军叮嘱:“你留在现场,围观的群众尽快劝走。另外,要注意杨明明的家人,不要引发新的矛盾,有情况随时向我汇报。”
二十分钟后,慕容轩来到吴石基楼下,打电话关机,跑到楼上敲门,半天没有动静。慕容轩相信,吴石基不在家里。他去了什么地方,这个时候,他能去什么地方?
回到楼下,慕容轩一时有些茫然。杨明明的死太突然了,这女人早不死晚不死,偏要在这时候死,真令人倒胃口。一想张军的话,他的心更乱,这个可恶的女人,她手里到底掌握了什么?
回到家,慕容轩的心还是怦怦乱跳,平静不了。
黄桂花问他今天回来得怎么这么早,他没好气地说:“回来早还得跟你汇报?”
黄桂花吓得钻卧室不敢出来,慕容轩自己沏了杯茶,走进书房。
他脑子里反复想一个问题,这事要不要跟李静宜书记汇报?按说,死一个女人不是什么大事,用不着打扰李静宜书记,可这女人是杨明明,跟吴石基有染,而且……
慕容轩矛盾极了,依李静宜书记的脾气,这样一件小事汇报上去,肯定是要讨骂的。
不汇报又怕事情朝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没有哪一件事是小事,小事酿大祸的例子比比皆是。
慕容轩再次想到那张磁卡,那上面到底记录了什么,这个杨明明,她记录这些用意到底何在,会不在吴石基之外,还有人在背后指使她?
慕容轩蓦地就想到了陈东可,陈东可曾经分管过庆丰岭南,吴石基这书呆子,一定是中了别人的计!
想到这一层,慕容轩不敢犹豫了,抓起电话,战战兢兢地拨了李静宜书记的号。
李静宜书记在鸣泉居,刚刚接待完外宾,问慕容轩什么事,慕容轩说是一件小事,不过跟吴石基有关。说着,就把杨明明自杀的事说了,至于那张卡,他没明说,只说杨明明曾在庆丰财务部门干过,好像泄露过庆丰的财务机密。李静宜书记听完,顿了半天,什么也没说,将电话压了。
慕容轩越发摸不着头脑,正在考虑要不要把电话打给夏慧慧,张军的电话又来了,“秘书长,还有一个情况,也是刚查到的,杨明明死前两小时,跟北京通过一个电话,我查了查,电话是zhongjiei的。”
“什么?”慕容轩惊得声音都变了形。
“还有,我们查了她的电话记录,杨明明好像跟陈东可副书记通过不少电话。”
现在清楚了,杨明明果然是一个套子,陈东可下给吴石基和李静宜书记的套子。只可惜,吴石基没有察觉,夏慧慧也没有察觉。
幸亏发觉得早啊,要不然,可就全乱了套!
过了一会儿,慕容轩冷静下来,不用怕,就算发生比这更可怕的事,也用不着怕,得冷静,一定要冷静。他冲外面喊:“桂花,给我倒杯水!”
黄桂花很快走进来,她穿一件工字背心,紧贴着身子,一对鼓鼓的,两条细长的胳膊发出眩目的光芒,像是成心让他心乱。
晚上十一点,李静宜书记把电话打来了,只说了一句:“事情我知道了,这事你留点神,该怎么处理,你心里应该有数。”
慕容轩心想,李静宜书记一定是见过了夏慧慧,要不然,这个电话不会打给他。
第二天是周末,往常,就算是周末,慕容轩也会去办公室,秘书长是没有休息日的,这不是谁的特殊规定,而是工作性质决定了的。只要领导不休息,你就不能休息。
这一天,慕容轩把自己控制在了家里,哪儿也不去,不能让别人看出他的心慌,更不能让别人说他在善后。这个时候,一定有不少眼睛在盯着他和李静宜书记,谨慎是最好的一步棋。
黄桂花看他没有外出的意思,就说:“慕容叔您今天不上班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