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5章小鸽子（5）

对于邓莹莹来说，这次见面多少有点奢侈，毕竟，慕容轩不再是当年的慕容书记，他现在是大人物，位更高权更重，这种机会也就更难得。于是她脸上就有了少有的拘谨和胆怯，人也变得不如以前那么大方，叫了一声秘书长，然后就不知道说什么了。

慕容轩笑笑，说了一声实在不好意思啊，让你自己登宾馆。邓莹莹赶忙道：“知道秘书长忙，给您添麻烦，实在对不住。”

进了房间，慕容轩在沙发上落座。邓莹莹窘在那儿，不知是该先沏茶还是先干别的。慕容轩看着她的窘态，缓解压力似地说：“一路辛苦了吧，先找个地方吃饭，吃完咱们再聊。”

邓莹莹嗯了一声，她的样子温顺而又妩媚。

羊城市合群路有家叫“再相会”的海鲜城，里面食客天天爆满，慕容轩带邓莹莹来到那儿，里面已是人满为患。

邓莹莹看了看挤得扎堆的食客，道：“这儿太噪杂了，换家僻静的地方吧？”

慕容轩说：“不要紧，后面还有幢小楼，我们去那儿。”于是两个人往里走，这中间有人认出了慕容轩，起身打招呼，慕容轩跟对方招招手，示意他继续吃。

又有人从远处走过来，热情地邀请他们，慕容轩说不必了，今天我有贵客。

邀请者便将目光搁在邓莹莹脸上，邓莹莹脸上火辣辣的，很不自在。慕容轩倒是无所谓，大方地跟人说着话，让服务员叫领班来。不大工夫，一位身穿旗袍的高挑女子走过来，笑吟道：“是秘书长啊，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慕容轩笑说：“来了位朋友，找个安静的地方。”女子边看邓莹莹边说：“有，有，到中山园吧。”

小二楼果然安静，领班热情地引他们走进中山园，十几平米的一间包房，收拾得很别致，极有情调的那种。领班唤来两位服务员，叮嘱她们别的包房不用管，专心在这儿服务就是。

两位服务员年龄都不超过二十岁，其中一位认得慕容轩，左一声秘书长右一声秘书长叫得甚为亲热。

邓莹莹有点纳闷，一般说，领导吃饭最怕到有熟人的地方，更不会选这种乱糟糟的小店，慕容轩倒像是对这儿很满意。后来她才知道，店老板是慕容轩一个好朋友的妹妹，以前在三厂当后勤科长，三厂不景气后，主动辞职，办起了这家店。如今，“再相会”已有了品牌效应，在全国办了十二家连锁店，生意分外红火。

慕容轩要了一壶普饵，乱中取静，也是他性格中的一大优点。汪雨不在身边，大餐又不能天天吃，慕容轩就得发现一些像“再相会”这样有特色的地方，有时候寂寞或是心烦了，泡一壶茶，要几样菜，坐上那么一两个小时，心情就会从低谷里慢慢走出来。

菜是清一色的海鲜，慕容轩自己对海鲜不是怎么有味口，嫌吃起来麻烦，但来了要好的朋友，他会想方设法带到这儿来，因为“再相会”的海鲜的确做得别致，个别菜在羊城最大的酒店也是做不出来的。

邓莹莹静静地望着慕容轩，显然，吃啥对她来说是无所谓的，就算这顿饭不吃，她也照样会很开心，她的心思在慕容轩上。

要见慕容轩的打算，邓莹莹心里早就有了，但就是没有勇气付诸实施。见一个身份和地位都比自己高许多的人，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要有足够的勇气和胆略，还要讲一点策略。以前在沿江，邓莹莹是没有这么多顾虑的，啥时想见了，就直接去办公室找，有时也做东，请慕容轩共进晚餐。但此一时彼一时，且不说她现在落魄得到了家，慕容轩却如日中天，前程远大得很。单就她跟慕容轩心里那道小坎，她就无法迈过去。

男人跟女人，接触是不能密的，相处也不能太融洽。融洽会滋生东西，密又加速着这滋生过程。慕容轩在沿江做书记，对邓莹莹极为欣赏，到后来，这份欣赏演变成厚爱，为了这份厚爱，慕容轩甚至不惜惹恼张春平等人，超越原则地让她到重要岗位上。

这让邓莹莹感动。女人一旦被某个男人打动，是很容易生出情的，这情往往会超越一些界限，往洪水猛兽的方向发展。邓莹莹控制不住自己，到现在她还控制不住，慕容轩是她心目中的偶像，是她的神，这神的地位远远超过了自家丈夫。他们之所以没到那一步，是慕容轩把握得好。

有好几次，邓莹莹都要像水一样化在慕容轩怀里了，是慕容轩用坚硬的双手，将她推开。这一推开，邓莹莹心里就有了伤，到现在都没愈合。

沿江的时候，邓莹莹年轻漂亮，自觉姿色也在别人之上，加上她的聪灵还有适时表现出来的泼辣，赢得了慕容轩的信任和赞赏。

她本人也有信心，这信心包括两个方面，一是对工作，另一个，就是跟慕容轩。男人跟女人，总要发生点什么，如果不发生点什么，那是很对不住岁月的。现在，岁月彻底摧垮了邓莹莹的自信，慕容轩面前，邓莹莹忽然就变得没了底气，没了一点从容感。

女人的信心，摧毁起来其实很容易，不用别的，单就那些皱纹，就可以把她所有的勇气和信心都挫败。

慕容轩知道邓莹莹怎么想，但他不说出来，有些话你可以在心里反复咀嚼，但就是不能说出来。慕容轩也知道邓莹莹见他为了什么，他太熟悉邓莹莹了，除了她的身体，至今对他还很陌生外，其他方面，慕容轩敢保证，他是这世界上最了解她的。

一个野心勃勃的女人，一个给了平台就能超水平发挥的女人，一个不甘寂寞不甘平庸的女人。

当然，也是一个柔情似水喜欢风花雪月的女人。

这个世界上，有两种女人你不能碰，碰了准出事。一是野心太大太不甘平庸的女人，一是没嫁好的女人。这两种女人不只是水，还是火，野火。

男人应该学会保护自己，敢玩火而不被火焚掉。

慕容轩劝邓莹莹吃鱼，邓莹莹问：“您怎么不吃？”然后就歪着头，仰望青藏高原一样仰望着慕容轩。

慕容轩说：“我最近胃口不太好。”“少喝点酒。”邓莹莹说。邓莹莹的记忆里，慕容轩酒量大得惊人，喝酒也很豪爽，可她从不赞成男人在酒上逞英雄。

“美女教授汪雨不在，您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慕容轩笑了笑：“一个大男人，有什么注意的。”

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空白的地方，就互相凝望。其实凝望比说话更有内容。

慕容轩是很想问问邓莹莹现在的工作或生活的，又怕这话题一拉开，会让邓莹莹伤心。

邓莹莹现在过得肯定不快乐，自他离开沿江，王天放接任市委书记后，他原来那班人，逐一被冷落，没被冷落的，算是自己清醒得快，及时地调整了方向，转到王天放那边去了。

邓莹莹早已离开广电局，目前她在人大教科文卫委当主任，这样一个官衔，显然是邓莹莹不情愿接受的。

鱼再好，心情如果不在鱼上，是吃不出美味的。邓莹莹这次来，就是想跟慕容轩说说，她不想在沿江干了，想到省城来，到慕容轩身边。但这种话，慕容轩不主动问，她实在说不出口。慕容轩今天的态度令她琢磨不透，说不热情吧，他下班后就赶了过来，态度和蔼地请她吃饭。说热情吧，她又感觉不出原来那种亲密无间。她是想找一些话题拉近两人距离的，她感觉两人之间真的有了距离，一种坚硬的陌生正在阻隔着他们。但她每次开个头，都被慕容轩巧妙地止住了，慕容轩显然不想就一些话题深入下去，他在躲。

为什么要躲呢？直到吃完饭，两人再次回到宾馆，邓莹莹还是找不到答案，也找不到她想要的那份感觉。后来他们开了红酒，邓莹莹登的是套间，这种房最大的好处，就是来了客人感觉不太拥挤，从容一点。她打开音乐，柔嫚的乐声中，她为慕容轩捧上一杯红酒，她想借红酒，为自己也为慕容轩营造一种气氛。

最好能浪漫起来。

慕容轩欣然接过酒杯，这个时候慕容轩心里是有一些想法的，如果没想法，他也不会跟着到宾馆来。一个女朋友长期不在身边的男人，面对一双对自己有所渴盼的眼睛，很难做到心静如水。

慕容轩想起很多往事，想起以前跟邓莹莹在一起的那段时光，那段时光很让人留恋。邓莹莹目光幽幽地望着慕容轩，她的心情比刚才轻松了许多，也自如了许多，她捧起酒杯：“秘书长，我敬你一杯。”她把您改成了你，慕容轩明显听到了，却装作不觉，脸上浮出一层似曾相识的笑，这笑极有韵味。

“莹莹。”他叫了一声。邓莹莹心里一震，屁股软软地坐在慕容轩身边，启开红唇，将红酒饮了下去。

慕容轩也喝了酒，很多话堵在心里，一时不知从哪说起。这样的一个夜晚，一位算得上知己的女人专程赶来陪他，慕容轩心里是暖和的，也有几分潮湿。他的心其实是累着的，被各种各样的事纠缠着，苦恼着，麻烦着，太多的时候，他就想这么端着酒杯，跟自己心爱的女人一直坐到天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