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结局没有令所有人满意,让所有人满意的结局,太难有了,所以很多事,只能满足少数人甚至极个别人的意愿。陈东可恐怕就是多数不满意者中的一位。
慕容轩没有想到,连这盘棋,陈东可也敢动,这可是盘死棋啊,铁定了的案子,给任何人都没有留下翻盘的机会或可能。陈东可再打魏明明老公的主意,证明,他内心里的yu望,远不止虎视眈眈盯着李静宜书记的位子这么简单。
魏明明的老公是个赌棍,据说为了跟魏明明要钱,他手里握了魏明明不少证据。这些证据,当时慕容轩费过心,可那个男人太贪得无厌了,慕容轩最终放弃,不过他通过别的渠道,严重警告了这个赌棍,让他那张嘴巴,永远不要再乱说话。
慕容轩收回心思,脸上闪着苍凉的笑道:“那十二条,估计一下两下兑现不了,职工有意见,大家都能理解,不过政府已经答应了的事,总要落实。”
“这话你去跟职工讲。”吴石基打断慕容轩,他现在最烦人提十二条,当初若不是因为慕容轩,说啥他也不会在那份不平等条约上签字。现在倒好,就连那可怜的十二条,政府也迟迟不兑现。
慕容轩倒是不急不恼,慢悠悠说:“跟职工讲也无妨,关键现在还不是时候,这事目前由陈东可副书记分管,我出面讲,不大合适。”
“那就不讲。”吴石基又点了一根烟。
“讲还是要讲的,要不然,我找你干嘛?”慕容轩呵呵一笑,看似轻松,实则笑得艰难。
话题终于转到了一厂、三厂职工身上,吴石基气愤地骂起了慕容轩,说都是他一手造成的。“当初你说得多好,现在呢?眼见着几万名工人下岗失业,你高兴了?”
慕容轩无奈地叹口气,类似的问题,他跟吴石基争论了不下十次。吴石基老把工人下岗失业归结到政府身上,认为是政府的政策出了问题,改制毁了企业。慕容轩跟他据理相争,说企业是你们自己搞垮的,跟政府没有关系。
还有,国企改革是大趋势,谁也挡不住,只不过一厂、三厂集中把问题暴露了出来。
吴石基大骂慕容轩耍官腔,不讲真话。“你能不能讲讲真话,哪怕一句也行,为什么你们当官的嘴里就没有一句真话呢?”
慕容轩笑笑,不温不火地道:“我讲的就是真话,只是你听不出来里面的真味。”
“是山珍海味吧?”吴石基嘲笑一句,他不想跟慕容轩理论下去,但有些话又不能不讲,不讲职工就要吃亏,继续被政府盘剥。他说:“企业景气时,你们杀鸡取蛋,每年恨不得把企业挣的那点钱全拿走。现在企业要技术更新,要换设备,需要政府帮助了,你们却来个一破了之!”
“石基啊,你这思路得变变,要不然,迟早会出问题。”慕容轩见吴石基还那么顽固,叹气道
“怎么变,顺着你们,把工人往绝境上逼?”
慕容轩耐着性子说:“政府没有逼工人,相反,政府正在积极想办法,帮他们度过难关。”
“冠冕堂皇,你们就会说些冠冕堂皇的话!”吴石基起身,每次谈起工人,他都要激动,慕容轩认为正是他这种观点害了工人。
在大的潮流面前,每个人都要学会顺应,要找准自己的位置。企业不存在了,生活的路并没断。慕容轩列举了好多下岗职工创业的例子,说shangfang解决不了终身问题,政府不会把每个人的问题都解决掉,要及早着手,开展自救。吴石基说工人把大半生献给了企业,现在却让他们自谋生路,他认为太残酷。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残酷的,那种躺在企业身上一劳永逸的日子再也没有了。”
争论到后来,吴石基不说话了,不是被慕容轩说服,是他觉得慕容轩这种人是永远不会站在职工这一边的,他们习惯了让别人牺牲,他们一生的乐趣,也是在看别人如何牺牲上。
吴石基面前碰了钉子,慕容轩很灰心,一连几天,他的心情都很抑郁,做什么也提不起精神。
这些日子,沿江那边倒他的声音越来越响,吴金学说,张春平偷偷去了北京,到现在还没回来。看来,张春平们也意识到,在省里告不翻他,不如直接上北京去告。
吴金学还说,市委书记王天放最近行动也有些张狂,几次会上都讲到了沿江大厦,要让全体干部以沿江大厦为戒,切不可为了一已之利就把一切为民这个根本丢掉。
王天放讲这样的话,慕容轩能想得到,他跟王之间没啥个人交情,王的提升完全是因为陈东可,按俗话说,王天放是陈东可这条线上的,当然巴不得他慕容轩出事,出的越大对他们越好。
但他听了,心里还是来气,忍不住就说:“他王天放有什么资格,当年他搞羊海高速,还不是死了人!”慕容轩说的羊海高速,是王天放在临海任市长时抓的一个项目,该公路有多处隧道,在修马家山隧道时,隧道塌方,六十多名民工被困,最后虽经奋力抢救,还是有十二名民工死在了隧道里。
这在当时,是一起特大工程事故,王天放上下活动,最后还是把消息封锁在了省内,没往中央报。后来由工程指挥部和临海市双方出钱,给死难者做了赔偿。
“就是嘛,我还听说,当年临海嫖幼案,姓王的也是参与了的,不过下面的人没敢说出来。”吴金学一听他发了火,马上接话道。
这话倒是第一次听说,慕容轩本能地就将目光对住吴金学,吴金学这种人,有时候也能出其不意地给你带来一些新鲜的东西。见慕容轩瞪着眼望他,吴金学有几分紧张,避开目光说:“我是看不惯他那种飞扬跋扈的样子。”
慕容轩想了想,含糊其辞道:“金学啊,这种话乱讲不得,牵扯到领导干部的事,一定要讲证据,没有证据,就是诽谤。”
吴金学似乎没听明白,赤红着脸道:“秘书长,我也是随口说说,姓徐的太过分,不制止张春平他们倒也罢了,还暗中给他们鼓劲。”慕容轩有丝失望,沉默一会儿,又道:“这些事,你最好不要管,不要让它分了神,要把精力集中用到工作上。”
吴金学嗯了一声,不说话了。慕容轩觉得心里有点急,好像什么地方被人堵住了,不捅开不行,但又不能十分明显地捅开。
过了一会,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地说:“听说那家父女现在还在告状?”
吴金学这次听清楚了,道:“我打听过,不告了,告得家徒四壁,告不动了。”
慕容轩长长哦了一声,又道:“那个于菲菲,实在可怜啊,金学,有机会你去趟临海,替我看看这个孩子,如果生活实在困难,就暗中帮她一下,记住了,别跟她提我。”
吴金学立马道:“秘书长菩萨心肠,下周我就去临海。”
“不用这么急,免得人家说闲话。”慕容轩说到这儿,不说了,他相信,就算吴金学再笨,也能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吴金学走后,慕容轩反复审问过自己,到底想做什么,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卑鄙?但他最终摇了摇头,狼要咬人时,你就得想办法把狼那口厉牙拔掉。
王天放尚不是关键,他担心的是张春平,听说张春平的儿子研究生毕业后,直接分到了zhongjiei,张春平正是因为这个,才能在人生低谷中一下翻起身来,重新趾高气扬。也正是因为这个,已经失去政治舞台的张春平才敢翻他慕容轩的老账。儿张老子胆,如今养个好儿子,是多么重要啊。想到这儿,慕容轩忽然提醒自己,是不是也该去趟北京?
邓莹莹来了。上午打过电话,下午就赶到了省城。慕容轩手头正好有件急事,本来想让李洪彬先去帮邓莹莹订间房,后来一想还是算了,这年头,你说谁是保险的?等把手头的事忙完,邓莹莹已住进了宾馆,她打电话给慕容轩,说下午一起吃饭。慕容轩说行啊,下午正好没啥应酬。
等下了班,慕容轩又在办公室坐了会,确信没有谁给他临时再安排接待工作,这才慢悠悠地下楼。到了楼下,发现车子还在,之前他已跟司机说了,下午不用车,让他按时回家,可司机还等在车里。慕容轩就有几分感动,其实他是一个很容易被别人感动的人,尤其身边工作人员。尽管他也知道,工作人员有时也是身不由己,必须这么做,可他还是感动。司机从车里跳下来为他开车门,慕容轩说:“今天不用车,你回家吧。”司机很茫然地站在那里,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就像做错事似的发出一种怔忧。慕容轩没往后看,生怕司机的表情触动他,让他想起自己以前当秘书当副职时的情景。人啊,要说一路走来,谁也不容易。
慕容轩赶到羊城宾馆,邓莹莹打扮一鲜地等着他。四目相对,两个人的表情都发生了变化。
在慕容轩看来,时间过去这么多年,邓莹莹依然那么漂亮,那么有风姿,只是,她额上也有了细密的鱼尾纹,岁月毕竟还是不饶人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