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算了，不说我的事了。”言鼎转移了话题，“我马上要说的话会很严重，你可得做好心理准备。”

路家华谄笑着说：“我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你……”他说到这儿突然顿住，瞪眼看着言鼎，言鼎给了他肯定的答案：“也是没办法的事，赚不了钱是小事儿，但我不能连累大伙儿。”

“是不是太草率了，可能是捕风追影的事儿，没必要这么快就解散公司吧。”

“这次是来真的了。”言鼎叹息道，“干我们这一行的，一直以来都是游走在法律边缘，我当过警察，知道哪些事可以做哪些事不能碰，其实我明白，虽然让大家不要碰触法律的底线，但有时候却不得不过界，不然老百姓也不会把我们跟黑社会混为一堂，因为我们的做法有时候确实太过火，即使我们能控制自己的行为，但其他人不会遵守底线，所以造成了整体形象上的坏印象……”

“一锅老鼠屎坏了一锅汤，我实在是不甘心。”路家华想起自己刚入行的那会儿，激情饱满，打算大干一场，却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被逼近死胡同。

“我也不甘心啊，现在是社会大环境不好，但我发誓一定会再回来，到时候，我们兄弟再相聚，一起把这份事业做大做强。”言鼎的内心比任何人都苦，当初从公安局辞职，原本以为可以在生意场上风云再起，建立自己的帝国大厦，却没想刚刚辛辛苦苦建立起基石，梦想就要被毁灭了。

路家华使劲吐着烟圈，整个房间里烟雾弥漫。

“以后有什么打算？”言鼎又问，路家华说：“还没想好，不过无所谓啦，饿不死人。”

言鼎笑了笑，说：“找一份正当的工作吧，说不定会比现在混得更好。”

路家华灭了烟头，说：“还记得我之前是干什么的吧？”

“听我一句，别回去了，有句话说得好，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你也老大不小了，赶紧收心，找个老婆，生个孩子过小日子去吧。”

路家华一听这话就乐了，笑嘻嘻地说：“哥，你这是在寒碜我吧，让我找老婆结婚，还不如杀了我。”

“你不会是受打击了吧？”言鼎言下之意所指王姬，路家华却满不在乎地说：“缘分，这都是缘分，既然有缘无分，你就注定一辈子孤独下去。”

“行了，别感慨了，早说了王姬不是女人，应该说曾经是男人。”

路家华心里有根刺，现在想来还觉得恶心。

言鼎又故作诡秘地问：“给我说说，亲她的时候到底什么感觉。”

“喂，言总，你是不是想我告诉童警官，说你在泰国风流成性，夜夜笙歌？”

言鼎忍俊不禁，道：“说吧，说吧，反正都这样了，再加一条罪名也无所谓。”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生出异样的情愫，叹息道：“振华和小边那边我还没跟他们说，不知道怎么开口啊。”

“我想他们能理解。”

“可惜没看到他俩修成正果。”言鼎遗憾地说，路家华打趣道：“要不找个时间让他俩赶紧把事情给办了？”

“来得及吗？来不及了，我有一种不祥的感觉，公安部门马上会对我们去泰国的事展开调查，所以我打算马上解散公司。”

路家华丢给他一支烟，问：“这么快？那解散公司后你有什么打算？”

“估计会暂时离开一段时间，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言鼎心情十分凝重，“没想到临分手时却只有你我二人，不过到了这个时候，如果还有人陪着你喝酒，那已经足够了。”

“要人多还不简单，我一声招呼，马上就来几十上百人。当然，美女也少不了。”路家华坏笑道，言鼎讪笑着闭上了眼睛，说：“好好地睡一觉吧，希望醒来的时候又是新的一天。”

第二天一早，童敏敏刚到办公室不久，打开一个案卷正打算投入到工作中，言鼎突然出现在面前。她心里微微顿了一下，却头也不抬地问：“你来干什么？”

言鼎道：“自首！”

童敏敏放下案卷，这才正眼看着他，不快地说：“别闹了，有事说事，我马上要去开会。”

“我……”言鼎不知该如何接下去，童敏敏作出要离开的样子，他只好鼓起勇气说：“一起吃顿饭吧。”

“没时间，忙得很，有大案子。”

“不就是想治我吗？我这不是自首来了吗？”他还想用玩笑话来缓和气氛，她却完全不理会他的好意，直截了当地说：“没事的话我开会去了。”

“你想一辈子都不再见我？”

“这不是见着了吗？”

言鼎突然抬高了声音：“我是诚心实意来跟你谈的，如果不想谈，给句话吧。”

童敏敏只好放下架子，大声回应道：“好，那就谈吧，不过不是现在，等我有时间再说。”

言鼎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一字一句地说：“我不就是做了点事让你不舒服吗？但要不是你……算了，不说了，这辈子都不想再说，我已经够低三下气，如果你不想再见我，我马上就走，马上从你面前消失，永远的消失！”

这时候，有人敲门进来提醒童敏敏开会，她走向门口时回头说：“走的时候把门关好。”

言鼎心里残存的希望陨落了，他离开的时候，突然觉得还应该去见两个朋友，可是祁定学不在，和王志约在一起吃午饭。

王志一见面就说：“你小子怎么就知道我要退了，这是要给我送行吗？”

言鼎愣住，问：“这次是真要退了？”

“是啊，申请早就打了，就等局里批示。”王志笑道，“你小子，这么久不见，听说这次又玩大了？”

言鼎笑得很凄惨，叹息道：“玩不下去了。”

“看样子是受伤挺严重的，我也略微听说了一些传言，据说跟泰国那边的黑帮火拼，还死了人？”

言鼎无奈地说：“你也说了是传言嘛，哪有那么夸张？”

“传言的版本挺多的，不过我倒是挺佩服你，居然玩起了跨国追击，你还真行，要是换做别人，估计想都不敢想啊。”王志这话半真半假，“童警官那边不会跟我的态度一样吧？”

言鼎听出了其中的揶揄，说：“咱们喝酒，什么都别说了。”

“你找我出来，一不是为我送行，二不是为了喝酒，说吧，到底什么事？”

言鼎一口喝干了杯中酒，道：“行，那就说说我找你出来喝酒的真实原因吧……”

王志差点把没吞下肚的酒给喷出来，惊讶地问：“真要解散公司？这个消息是童敏敏亲口告诉你的？”

“你不知道？”言鼎反问，王志道：“类似这样的案子归经侦科那边负责。”

言鼎点了点头道：“所以今天是来向你告别的，本来打算也跟祁局交代一声，但他人不在。”

“那以后有什么打算？”

“还不清楚，走一步看一步吧。”

王志笑道：“这可不像你的风格，以往做任何事之前，你都是非常有计划的。”

言鼎也笑道：“这次可是真乱了，原本正常的生活和工作秩序突然被打乱，确实还没想清楚下一步的计划。”

“算了吧你，既然老天让你提前退休，也未尝不是好事，结婚吧，先稳定下来再作打算。”

言鼎顿了几秒钟，讪讪地说：“老王同志，你就别为我的事操心了，还是赶紧把脑子清空一下，想想退休后该如何享受天伦之乐吧。”

王志大笑道：“我已经跟你嫂子商量好了，等我退休，我们就回乡下的老家种地、养鸡，等两眼一闭的时候，就在青山绿水间找一片风水宝地把自己给埋了。”

言鼎感慨地说：“你算是修得功德圆满了，来，我再敬你一杯，祝福你终于功成身退。”

“我也希望看到你跟敏敏修成正果啊。”王志叹息道，“虽然我退了休，到时候可一定不能忘记通知我喝喜酒。”

言鼎整个下午都在回味王志的话，左想右想，最终还是决定再去找童敏敏谈一谈。他在下班的时候准时出现在公安局外面，但又等了十来分钟才看到她出门，正要迎上去时，却看到她在向另外的方向挥手，顺着她的手势看去，又看到了那辆大奔，脑袋轰一声就炸开了。

童敏敏正在有说有笑，突然接到言鼎的电话，一开始本来不想接，但想了想还是拿起了电话。

“喂，下班了吗？”言鼎故作风平浪静地问，童敏敏低沉地说：“我今天很忙，有什么事再说吧。”

言鼎心里像堵了一块石头，沉吟了片刻，说：“我想见你。”

“我现在真的没空。”

“我只是想找你谈谈，给我一点时间吧，告诉我你的位置，我马上过来找你。”言鼎固执地说，童敏敏叹息道：“我们都不是小孩子，就不能冷静下来好好想想吗？”

“对呀，我已经想好了，所以想跟你谈谈。”言鼎坐在车里，却犹豫着是否该跟上去，童敏敏道：“我刚才在外面跟朋友谈事，真没时间。”

“要不晚上，晚上我去找你。”言鼎咄咄逼人，她不得已只好应承。

言鼎一想起童敏敏跟别的男人在一起的画面，心里就像被猫抓，一点胃口也没有，在车上眯缝上了一会儿，然后早早地等在童敏敏门外，但是一直等到晚上十二点，也没见到她的身影。

夜越来越深，漆黑的天幕像蒸笼一样罩着这个世界。

言鼎不知什么时候靠在门口睡着了，一觉醒来天已大亮，他还以为在做梦，但看看身后紧闭的大门，才想起童敏敏一夜未归，心里顿时凉了半截，他头重脚轻的回到住所，往床上一躺，第一次开始真正思索自己的未来。

边凌涵请假回了一趟老家，所以陈振华一直没把公司解散的消息告诉给她，她今天刚回来，给他做了一顿丰盛的早餐。

“有你在真好！”陈振华边吃早餐边赞叹道，心里又想着早就编织好的善意谎言，“凌涵，有件事我想跟你好好商量一下。”

边凌涵温柔地说：“说吧，我听着！”

陈振华仍然有些犹豫，她看出了他的疑虑，问：“到底什么事呀，是不是很严重？”

“是这样的，你有没有考虑换一份新工作？”

边凌涵一愣，惊讶的反问道：“做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要换工作？”

陈振华迟疑地说：“没什么，就是想换一份工作了。”

“你没有说实话。”边凌涵非常肯定地说，陈振华知道自己在她面前什么都瞒不过，沉默了一会儿，只好说：“其实是公司那边出了事儿。”

边凌涵一听这话便焦急万分，纠缠着他问公司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挣扎了很久才不得不说：“公司要解散了。”

“什么？”她大吃一惊，他郑重其事地说：“是的，公司解散了，公司没了。”

边凌涵的表情看上去好像受了惊吓，惴惴地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言哥呢，路总呢？他们是不是出事了？”

陈振华知道她知道这个消息时一定会很焦急，只好安慰道：“你别担心，事情没这么严重，言哥和路总也都很好……”

“那为什么要解散公司？”

“因为政府决定严厉打击我们这个行业……”陈振华很为难地说出这些话，边凌涵整个人都呆了，怔了许久才说：“那言哥他人呢？”

他摇头道：“自从两天前他告诉我这件事后，我们就再也没见过。凌涵，对不起，本来应该早点告诉你这件事的，但我怕你担心，所以就一直等到现在。”

“我要去找言哥，就算是公司解散，我们也应该还是朋友啊，要是没有他，我跟你也没有今天，你快带我去……”边凌涵说话的时候已经起身，陈振华却说：“我打过他电话，但他没接。”

“那我再打！”她拨打过去，却传来关机的提示。

“还是没接？”他问，她沮丧的摇头道：“关机了！”

他叹息道：“言哥心情很不好，我看暂时还是不要再打扰他。”

“我知道他心情不好，所以才想跟他说说话，安慰安慰他。”边凌涵讪讪地说，“他到底去哪儿了，怎样才能找到他？”

“要不这样吧，我给路总打电话问问，也许他知道言哥去了什么地方。”陈振华说，很快联系上了路家华，路家华也很奇怪，惊讶地问：“关机了？怎么会关机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