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七百年前,特尔善一族的母星被黑洞吞噬,为了在宇宙间流浪,节约那一点丁儿能够节约的物资,先祖们改变了自己的基因排列,失去了高大的身体,一生都将以孩子的体型活着。
在那之后,人造义体开始推广,成年的先祖们在留下遗传基因过后开始换上机械身躯继续生存,只是因为让一具机械体保持活动所需的物资,足以养活三至四个幼童……有时候,对自己的残忍,只是为了能够让自己的后代得以存续。
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先祖们的流浪舰队从河系的一头往另一头前进寻找新的家园,庞大的舰队一开始有着五十艘巨型战舰,七百艘战列舰,数千艘的护卫舰,还有数不清的物资舰与整整两百艘载满了受精卵的保育舰。
但是,失去家园的民族永远都是最卑微的存在,一路上遇见了许多国家,有一些是友好的,而有一些却开始攻击舰队以获取保育舰中的受精卵。
听长辈们说,那些民族将那些还没有成长的细胞培育成人,或是当做奴隶,或是当做玩物,或是当做……高级一些的可食用物。
那是一个扭曲的时代,无论是人类或是亚人类,恶德者们没有丝毫的道德,没有丁点的怜悯,所谓的人性……连一块擦台布都不如。
当先祖们到达隆尔希公国边境时,只剩下了十三艘保育舰与三十一艘护卫舰……而在上一次的战斗中,一艘战列舰,四艘护卫舰,七艘保育舰和最后几艘物资舰永远的消失在了悲壮的盲跳过程中。
隆尔希公国的交通艇带来了让整个特尔善民族存活下去的希望——被接纳,或是可以安全的通过国境。
面对没有物资的现状,幸存者们在争论过后,最终选择了接受隆尔希公国的接纳,毕竟那怕是做奴隶,也好过让自己的后代被无情烹制。
活下去,才有希望。
大概是老天开眼,或者是恩主仁慈,就在先祖们忐忑之时,家主老爷给予了特尔善人以自由民的身份,并给予了两颗行星,做为我们的栖身之所……正是应了希舍尔的谚语;不幸的时间越长,幸福的补偿愈大。
特尔善人从此再度拥有了家园。
我出生的时候,已经是六百年之后,那时家父早已在特尔善长老议会与族民们的推举下成为了大长老,已经中断了千年的特尔善长老议会再度拥有了大长老,特尔善人的家族徽章再一次出现在庞大舰队的每一艘舰只上,我们这些后代……再也不需要在成年时用钢铁与义肢包裹起自己。
那是一个了不起的年代,提尔人与当年失散的特尔善同胞组成的提尔自由领已经回归公国,而达洛公国与两个猫人大帝国已经将河系的一半纳入了隆尔希家的版图,就连被我爷爷从另一个河系带回来的数船蛮人,也已经建立了自己的公国。
听长辈们说,称自己是塞里斯人的他们与我们一样,是一群非常了不起的遗民。而且他们还组成了自己的舰队,在远方与猫人帝国的同伴,还有我们的远征舰队一起与当年猎取我们先祖的恶德帝国开战,报了许多不共戴天之仇。
于是,恩人愈多,特尔善人也越加努力,用自己的智慧为这些虽不同种,却胜似同胞的恩人们开发着新的武器与科技。
比起先祖们,我的童年是幸福的,要什么就有什么,七岁那年,我迷恋上了塞里斯的武术,于是家父干脆送我前往vanburen神庙随着塞里斯的一位师傅学习。
我的年幼时光,就在神庙的刀光剑影中度过。
那个时候的自己,不善言辞,只记得随着师傅走动,那是一位热心肠的老人,教了许多至今仍然牢记在心的警句名言。
师兄弟们对我这个小东西很是照顾,而我也不愿做他们口里眼中的洋娃娃……于是加倍努力,只是为了能够成为师傅口中的男子汉。
vanburen神庙的生活在二十岁生日的时候结束,做为一个特尔善的男性,从出生开始,就知道有怎么样的宿命在等着自己——要知道种族的血统太过久远,每一个男孩的出生都伴随着四个甚至更多的女孩,做为少数派的自己……心知肚明。
师傅说过;能力越大,责任也越大。
师傅还说过;如果没有能力,那就自己创造能力。
因此当父亲希望自己入赘普林道尔家的要求出现时,自己便做出了决定。
普林道尔家的老爷只有一个女儿,因此他希望有特尔善血统的少年入赘他家,但是这个要求几乎不可能实现……除非,这世上还有一个同胞能与我父亲这般生养了三个男孩。
所以当身为那位老爷好友的父亲提出这件婚事,我就同意了下来,毕竟兄长们都已有了妻室,做为幼子,既然父亲替自己找了出路……总应该是一条正道。
于是,为了完成普林道尔老爷的要求,同时也为了自己能够与那位幼子一道管理普林道尔家的若大家业,我的少年时代沉浸在了书墨香味中……要用七年才能读完的商学院,只花了三年就存够了学分,而且家父转让给自己的家族企业也是运转良好,这让普林道尔家的那位老爷很是欣慰。
我也欣慰,因为除了刀剑之外,擅长的事又多了一件,同时也是因为师傅曾经对我一个人说过……衡量一个男人能力的多与寡,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看他会些什么……至于钱财,身份还有地位,都是身外死物,不足为奇。
师傅的话,自己是信的。所以,也如愿以见到了普林道尔老爷的女儿……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女孩儿。知道她刚刚进入商学院,于是我的青年时代继续活在书墨香味中,只是三年前是商学院的学生,而三年后却做了商学院的特约讲师。
与她相见的时间渐渐多了,这才发现,原来弱不禁风的外表下的她是那么的坚强与自信,渐渐的被她吸引,渐渐的觉着能够与她一道活着……也是一件莫大的幸事。
可是却忘了,希舍尔还有一句谚语……幸福的时间渐长,不幸的补偿也就愈大。
于是,十年之前,父亲把自己卖给了普林道尔家;而十年之后,自己又被父亲卖给了特尔善最大的恩家。
当父亲跪坐在跟前,用严肃的语气说着‘比起普林道尔家的那位,恩公家的小主人更需要你。’的时候,我没有放弃,因为这条出路是自己选的。但是这样的想法没有保持多久,不幸的消息传来,普林道尔家的老爷……宣布中断自家女儿与我的婚约。
有一种被自己人背叛了的感觉。于是,从那一天开始,不再相信任何人。
在酒店中夜夜买醉,在自暴自弃中用酒精麻醉着自我,直到……直到有一天,遇见来寻找自己的普林道尔家小姐。
“你这个样子,真是让我失望。”
“够了!背叛了我的人……没有资格批评我!”
还记得自己与她的争论,记得她给自己的耳光,还有那哽咽着的否认。
“那我们走,离开这儿,越远越好……行吗。”
“不,比起我,恩家的那位少主人……更需要你。”
那个女孩儿流着泪,却坚定不移的做出回答。
“那你能给我留一个念想……好吗。”
不会忘记,自己那极度失礼的请求。更不会忘记,那个至今依然留在记忆库中的耳光……还有塞在自己手心里的木制护符。
没有牵挂的回归家族,我同意了父亲的要求,并在冬天来临之后的那一天,见到了特尔善一族最大恩家的幼子。
在见面之前,隆尔希的老爷特意让我与他相谈……还记得,他是一个很好说话的老人。
“你是她的同胞,特尔善的传统我是知道的,有你在她身边,我这个老东西也就能够安心了。”
“您就不害怕我谋夺隆尔希家的地位吗。”
那个时候的自己,年轻气盛,有些问题总是不经大脑。
面对如此的恶言恶语,隆尔希家的恩主老爷只是笑了笑。
“我的长辈流着提尔人的血,我的父亲是希舍尔的正室所生,我的身上有着塞里斯人印记,而我的女儿是特尔善遗传因子的杰作……所以说,隆尔希家的血统谱系中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也不会少。”
“那为什么还要我。”
看着他自信的笑容,我低下的自己的头颅……但是这样就想让我屈服,那还远远不够。
“我说过,因为我的女儿太过纤细,将她交给大人种……要是玩坏了,你赔得起吗。”
老爷的笑话即使放在今天……也是有够冷的。
想来,我可赔不起……带着这样不干不脆的想法,屈从于命运,也见到了恩家的那位幼子。
还记得,那个时候的她,穿着素色的塞里斯袍子,身边跟着一个与她差不多幼小的管侍,至于容貌……黑色的及地长发,大大的圆眼睛,漂亮的小鼻头,还有那张薄薄的唇儿,配上纤细的身子,的确如同老爷所说的那样……惹人爱。
那是一个非常封建的时代,大家族的儿女们远没有日后那般的自由,就连第一次的见面都充斥着虚伪的客套,家族之间的利益,还有父母之间的友谊,往往就是让两个陌生的年青人走到一起的原因。
被恩主老爷承认的我,就这样成为了那位小主人的未婚夫,和她一起,开始了最珍贵的一段人生。
两个月之后,自己终于等来了婚礼的那一天。
与那个女孩站在一起的自己,享受到同龄人的羡慕与妒忌,他们永远不会知道,就在当天晚上,他们妒忌与羡慕之人,就在夫人的拳打脚踢中被赶出房间,一个人坐在走廊上……瞌睡了一晚。
五个月后,一向先知先觉的恩主老爷终于发现了在走廊上游荡的可怜女婿,第二天老头子二话不说给女婿塞了两瓶药,这可真是以已度人的经典。
一年过后,在确认了可怜女婿没有难言之隐过后,恩主老爷终于开始对着他的女儿动脾气。
当天晚上,依然睡在冰冷的走廊上……夫人,还真是一位了不起的存在。
于是我的年纪愈长,老爷的抱怨愈多。
三十年后,人生的最后时刻依然活在抱怨中的恩主老爷辞世了,家主的名号传承到了夫人的身上,于是从那一天开始,夫人变成了主人……想来,真是一个了不起的转变。
第四十个年头,在年复一年的感冒中,开始习惯睡走廊。
如此漫长的时间里,自己与夫人早就已经摸透了彼此的脾气,只是也许只是,话仍不多,有时候也会用拳流一下彼此的感情。想到此时,有些幽怨……这小丫头模样的姑娘,怎么就有这么大的力气,轻轻一脚,就能把自己的夫君踢出老远。
又过了八年,那一晚,就在自己抱着枕头与被单往房门外走的时候,一只小手儿扯住了我的袍边。
“留下来睡吧。”
看着眉头轻皱的夫人,难道她觉得从始至终想睡走廊的,是她夫君不成。
于是四十八年后,又一次能够睡在被单之上……只是,有些不大习惯。
一年过后,彼此守了七十年的童贞,在一次夫妇间的例行拳流过后一起丢失……想到那夜,自己真是一个药石无救的男人,竟然在那种事上都被一个矮自己一头的女孩钳制。
师傅,徒儿技不如人,如今还失身于贼……给您老丢大了颜面。
一年过后,有了后代,公国上下一片喜庆,就连夫人……似乎也温柔了许多。
五年之后,有了第二个后代,是个男孩,隆尔希家的少主出生,半个河系都在欢庆。
至于亲王杜撰……依然享受着夫人钳制。而且时间久了……也会习惯。
就这样一路磕磕碰碰,直到自己舍弃了过于苍老的自然人躯体,而夫人……也如当初的恩主老爷一般,走到了人生的终点尽头。漫长的岁月没有过多的改变过她的容貌,只是苍白代替了红润,眼角生出了皱纹,就连我最喜欢的方方厚耳朵……也不再拥有了弹性。
躺在榻上的她,第四次拒绝了我与后代们为她准备的义体手术,并将除了自己与那位叫潘塔的管侍之外的所有人一道赶出了院子。
当夫人将自己的护符儿塞进潘塔的手心里,安祥的闭上眼睛,我才发现她的坚强……与怯弱。
同时也发现自己……已经永远都忘不了这个一直钳制着自己的夫人。
那一年,那一天,她离开了我……。
…………
从梦镜中脱出身,贵为星守的自己坐起身,看着跪坐在一旁的凌树耶。
“凌树耶,你怎么回来了。”
“嗯,三小姐要去陪陪自己的父亲,听说潘塔随着赵家小姐,林还在处理应急所的事务,所以我就回来了。”
“是吗……”思考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准备一下,两个公转之后一天时间里,母星远地轨道上的反舰卫星功率最少要减少一半。”
“……悠久小姐还是要走吗。”
“她要走,就让她走。”拍了拍自己的腿,发出一阵轻叹:“磕着碰着都没有关系,孩子们的出路,总要让孩子们自己去选。”
“您的意制。”
是啊,后代们不应该被长辈们指手划脚,自己的出路就应该自己去选择。
想到这儿,又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这些年,是自己守着寂寞,还是寂寞……守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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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同学能打,但是打不过自已的老婆……失身于贼,也是命中注定……笑过杜爷,又有一些迷惘,人世间的事总是这样,有幸就一定会有不幸。
这个世界从古至今,总是以成败论英雄,于是杀过一人的是凶手,而杀过百万的就是豪杰;于是文天祥与岳老爷变成了逆历史潮流而动的恶棍,而元世祖这样的杀人魔头却成了万人朝拜的英雄;挥舞着屠刀的满清八旗是入关解放者,而掉了脑袋的恶明抵抗者……却成了宵小。
人性、道德与良知等诸多人生的价值观,就是这样在不知不觉扭曲着,破坏着。
我不喜欢清算,只希望历史能够正视每一个时代。
但是就像是某人所说……历史,始终都是由人写就的。
不是你,也不是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