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神与神（五）

我坠落了。

自从剥离了情感后这是第一次感到恐惧。

对死亡的恐惧。

这一刻，我忽然发现，我绝非永生不死。

整个宇宙中也只有死亡能笑到最后。

它将是最孤独的胜利者。

四分五裂的碎片散落宇宙各处，并适应着每一个不同的世界作出相应的改变，在那个降落的世界中生存下去。

我的意识就如同被分割成十三个部分的我的兄弟那样不复存在。

那段时间对于我来说就像是在虚无中沉睡一般。

换句话说，就是毫无知觉，没有任何记忆，连梦也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尼梅尔的分身找到了我其中的一个碎片，那是一个只有荒漠的世界，而我的碎片竟然重生为一个蜥蜴人。

尼梅尔告知了我的身份，但还是花了很长时间才让我能接受我的使命。

于是我踏上了寻找其他碎片的漫长旅程。

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行程，无数个世界，无数个不同次元的穿越，还有无数次的轮回。

没错，在我没有完整的时候，我会死亡，我的生命也并非永恒。

每一次的转生，一切都要从头来过，我觉得失去的情感在一点点的回归，因为我感到无比的挫败和绝望。

更多的是愤怒。

每一次碎片的重新回归都让我的记忆慢慢苏醒，我对我兄弟的恨也加深一层。

我发誓，在当时如果让我见到了它，我会毫不犹豫的将它杀死并挫骨扬灰并将渣滓都轰至彻底湮灭。

但随着这场似乎永远没有尽头的重塑之路继续进行，我感到了一些不可思议的情绪。

我发现，我似乎喜欢上了我的孩子所创造出来的这些弱小生灵。

也许那并不是我主意识的想法，只不过是我的那些碎片回归所带来的一些意识残渣。

但那依然是属于我的一部分。

这些经历和情感让我困惑不已。

他们并不完美，他们的生命极其短暂，但他们所展现出来的那种勇气让我惊讶。

即便是恶人，也都展现出了独特的存在感。

而我，在分裂后，有一些力量弱小的碎片就成了他们中的一员，他们经历了这些凡人所经历的一切，我能感受到他们记忆中所有的情感。

更让我惊讶的是他们中的不少人竟然并不惧怕死亡。

他们反而很平静接受它的到来。

为什么？

明明如此短暂而又微不足道的一生，那么多的欲望都得不到满足，但他们却总能接受的那么自然。

我能感受到那些碎片传递给我的那种悲伤和痛苦，但最后却又带有些许的温暖，就像是那人并没有死去。

我能在他们的回忆中看到那些逝去的人的影像，他们从未遗忘。

他们称其为爱。

那与我对自己所创造的子女的爱并不相同，我爱他们是因为他们是我最完美的造物，是我的玩具，是我的傀儡，是我展现我全知全能的工具和镜子。

但我的那些碎片所学会的却是无私的，发自肺腑的感情。

我开始迷茫，我落下了泪水。

这是从诞生之初开始我所落下的第一滴泪。

这一刻我发现，死神欺骗了我，他根本就没有剥离我的情感，因为我压根就没有情感，直到这次坠落。

我停下了脚步，并开始思考。

在我身上所发生了这一切变化是否会影响我的复仇大计。

因为在我的脑海中不停萦绕着一个折磨着我的念头，那就是，这一切也许只是因为我的高傲和自大所导致的结果。

也许，我的兄弟并没有错，它只是看到了我狂妄和暴戾的那一面，它想要阻止我。

而我对我们所创造的孩子们所做的一切，也许只是因为他们触犯了我的权威。

就因为这个理由，我杀死了我的孩子并惩罚他们。

也许有罪的只是我自己，而我甚至想要杀死我的兄弟。

就因为它想要将万物从我的独裁中解放出来，回归自由。

我感到了悔恨。

我隐藏了自己的行踪，让尼梅尔无法找到我。

但我并没有停止漫游，但却不再去寻找剩余的那些碎片。

如果拿神的话来说，我开始自甘堕落起来。

我随意降落在一颗小行星上，准备开始我的隐居生活，我必须要思考我所经历的一切，在想明白之前，我不会行动。

这颗小行星很显然还没有什么高等文明的出现，只是一颗原始的星球。

最糟糕的是，这颗星球的陆地少得可怜，几乎都被海洋所淹没。

我升起了部分陆地并将其定在空中，并在海洋中心的一块最大的陆地上建立了一座高塔通往天界的陆地。

一些原始住民发现了这个奇观并开始进入塔内探索。

这些生灵与我见过的其他世界的居民一点都不一样，他们看上去更加弱小，甚至没有坚硬的外壳来保护自己。

我很好奇这颗星球和这些生灵是我的哪个孩子创造的。

我还发现在这陆地的中心竟然有一棵散发着神圣气息的巨树。

于是我在海洋中靠近天空之塔的地方弄出了一个小岛并隐居于此，每天我都在观察这些生灵。

这些生灵称呼这片有限的大陆为阿拉德。

他们笨拙愚昧，但却既富有探险精神，他们去往了天界，很大一部分人甚至定居在了那里，地面上只剩下那些有着尖耳朵的族群。

随着时间的推移，地面的情况虽然并没有太多改变，但天界却繁荣起来。

天界的人有一部分竟然自己学会了使用元素之力的方法，这让我惊讶不已。

他们被其他凡人称为智者。

在这些智者的引导下，他们创立了以魔法为中心的灿烂文明，一切似乎是那么美好。

但是我能看到堕落随之开始，欲望随之膨胀。

那些智者就如同曾经的我一样高高在上，像神一样将其他凡人当作蝼蚁和渣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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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开始滥用魔法，掌权者彼此之间也开始明争暗斗，他们甚至背地里将魔爪伸向下界。

为了增强实力，他们任意的抽取魔法，元素之间的均衡被打破，整个世界也开始受到影响。

海啸肆虐，下届的陆地开始下沉，不少生灵都在灾难中死去。

但他们依然没有停手。

我没有出手，因为我不知道这么做是否会影响到自由意志，这毕竟是他们的世界，我不应该干涉。

但每天我都能看到下界的生灵在不停的祈祷，但一天比一天变得绝望。

我不想在成为那个挥挥手就决定人生死的狂妄之人。

我又错了吗？我是否应该帮助他们？

遵守命运的法则和拯救生命到底该如何选择？

我找不到答案。

我下意识的开始祈祷，但马上就发现，我就是那个创造了整个宇宙的人。

无人能回应，除了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