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最高境界

克伦特闭上眼睛侧耳倾听。

用手使剑者，绝非剑客。

库拉德在克伦特的侧面出现，一剑劈下。

用心挥剑。

克伦特没有睁眼，身体微倾，右手向上挥出，一道白光，只见火星四起，剑锋交鸣。

长剑重新入鞘。

“师傅，剑术的最高境界究竟是什么？”克伦特擦拭着手中的训练木剑随口问道。

“你竟然也会问这个问题，”一位白衣老者背着手走了过来，“我还以为你对这些事并不感兴趣。”

“确实，我并非争胜负之人，但既然研习剑法，自然还是有些好奇，”克伦特笑了笑，“那个巅峰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老者慢慢坐到了克伦特的旁边，眼神有些出神，“我在力量的巅峰时曾遇到过一名人类剑客，无论我怎么努力仍接不住他的一招半式，而他手中仅仅握着一根小木棍。”

克伦特不禁睁大了眼睛看着师傅，放下了手中的木剑。

“心灰意冷的我却又无比崇敬此人，认为他就是我们剑客眼中的巅峰。”老者闭上眼睛回忆着。

“在两个月后，我却听说他死了，”老者睁开双眼叹了口气，“并非死于疾病，并非死于偷袭，而是死于堂堂正正的决斗。”

“我疯狂的寻找着击败他的人，”老者侧过脸看向克伦特，“最后却无比惊讶的发现那人竟然只是名再普通不过的铁匠学徒，只有十六岁。”

库拉德甩出几枚飞盘打向克伦特，它再次消失。

真正的剑客并非用双眼去观察。

克伦特闪电般的几次挥剑打落了飞盘，剑依然入鞘，随即迅速转身拔剑斩出后发制人的劈向后方出现的库拉德的肋部。

打开心眼，人剑合一。

库拉德仓促的后退并收回长剑格挡，却晚了一步。

它闪现到不远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

左臂被斩下，胸口的铠甲多了一道长长的创口。

库拉德重新抬起头，盯着克伦特。

克伦特直起身，睁开双眼，直视着它空洞眼窝里的那团鬼火。

库拉德也长剑入鞘，仅存的右手握住了剑柄。

再次消失。

“为什么？”克伦特百思不得其解。

“那名剑客并非正直之人，他酒后调戏店家的女儿，女子逃出店外，在铁匠铺附近刚好碰到那名少年。”老者继续说道，“少年手提刚打造好的战锤，挡在女子身前，没有一丝怯意的面对追赶而来的剑客。”

“少年破口大骂，围观之人越来越多，剑客恼羞成怒的要求决斗，想要杀死这名胆大包天的无知少年。”

“少年并未退缩，欣然应战。”老者拿起木剑看了看，“围观之人有认识这名剑客的，都为少年感到惋惜，竟然会死在这么一名败类的剑下。”

“却无人敢阻止这场决斗，所有人如同观看处刑般的肃穆，决斗场静的只能听到风声。”老者挥了一下木剑，“剑客轻蔑的看着少年，虽然他一身酒气也知道对方绝非自己的对手。”

“少年却手握战锤，眼神无比坚定，女子哭喊着让他求饶，但是少年只是笑了笑摇摇头。”

“长剑出鞘，剑客没有一丝犹疑，少年举起战锤挡住面门。”老者又挥了一剑。

“狂笑声中，剑客的剑已经深深的砍进了少年的右臂，所有人都惊声尖叫，少年却侧过身子，用早已扔掉了锤子的粗壮左臂抓住了剑客的头发，他用力的压着他的头撞向自己抬起的膝盖，然后又拽起来双手使劲拧断了剑客的脖子。”

老者停止了讲述。

克伦特若有所思。

“少年最终还是失去了右臂，而我询问他时，他却一直带着灿烂的笑容，”老者重新开口道，“心之所在，才是力量的本源啊，守护远比杀戮重要。”

“那么，什么才是剑术的最高境界呢？”老者把木剑递给克伦特，“并非最强之力，因为我已见过强者败在所谓弱者的手下。”

克伦特接过木剑。

心神合一。

克伦特轻轻呼出一口气，长剑缓缓出鞘，然后突然迅疾如风般斜着挥出，一道圆弧般的白光闪过。

库拉德的长剑断为两半，它的身躯也被斩断倒落地上。

克伦特收招还刀入鞘，他听到周围传来一阵欢呼声。

克伦特没有回头，而是低下头看着残缺的库拉德，“你又一次失败了，库拉德。”

“…呵呵…这只是…暂时的…只要有邪龙…大人在…我还会…再次苏醒…”库拉德笑了起来，“…到那时…我会变得…更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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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是不明白啊，”克伦特闭上眼摇了摇头，“双手沾满鲜血的你在生前灵魂就以磨灭，邪龙复生的仅仅是你渴望杀戮的执念，这根本就不是你想得到的那份力量，这是诅咒。”

“是爱。”克伦特看着师傅轻声说道。

老者笑着点点头，“曾身为吟游诗人的你果然会领悟到这一层，如同你用心创作诗歌来感受这个世界一样，剑术亦然。”

“并非无我之境，并非最强之力，”老者缓缓站起，“而是敞开心扉，我即世界，世界即为我，心神合一。”

“用手使剑者，并非剑客，用心挥剑；真正的剑客并非用双眼去观察，打开心眼，人剑合一。”老者背过手走向门外，“心之所在，即为力量的本源，莫为杀戮，莫为求胜，而是守护，你会所向披靡。”

“我听说过剑神领域，曾以为已经找到了触及之人，到头来却是镜花水月，但是在那少年身上，我却看到了另一种存在。”

老者回头微笑着。

“我觉得那就是我所憧憬的最高境界。”

“爱。”克伦特继续说道，“这就是你所失去的东西，也是你渴望得到的力量之源。”

“……”

库拉德陷入沉默。

“你舍弃了一切，包括你的灵魂，却换来了一场空梦，”克伦特睁开双眼忧伤的看着库拉德，“这样的你永远无法战胜我，无论重生多少次。”

“…哈哈…”库拉德大笑了起来，“…只剩…执念吗…那也…足够了…克伦特啊…下一次…我会杀掉…所有…你爱…之人…然后你…再来…告诉我…爱究竟…会带给你…绝望还是…力量吧…”

库拉德眼中的鬼火开始变的黯淡。

“…我会在…地狱…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鬼火消失，骷髅停止了说话。

克伦特沉默半晌，转身走开。

突然，克伦特觉察到背后一股杀意陡然升起，急忙拔剑回身，却听到一声惨叫。

库拉德甩出的半截长剑命中了放松警惕的一名护卫。

它疯狂的大笑着，片刻后眼窝内的鬼火再度消失，笑声却还在墓地中回荡。

克伦特咬紧牙关盯着彻底不再动弹的骷髅，拿剑的右手无力的垂下。

克伦特回过头看看那名护卫，已经停止了呼吸。

当正义碰到疯狂，究竟要付出多少代价才会胜利呢？

一地死者，遍地鲜血。

而那胜利又是多么的微不足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