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秀至今都清晰无比记得那天晚上的每一个细节,那是她最后一次看见还勉强维持着人类模样的哥哥。
那一天晚上,对面的警局大楼没有了平日加班到深夜的灯光和人语声,房间里显得格外安静。
赵秀坐在电脑前,却迟迟没有按下开机键。她内心正在激烈地交战着,史明湘重伤,无论是孙权还是昭昭,亦或是魏白,肯定都没有精力替自己找回哥哥。
而警局的其他人就更不会为她这个还在拘留期的嫌疑犯奔走了。
只要打开电脑,调出这几天拘留室的监控录像,也许就能从孙权去看望刘世安的录像中发现线索。
可是她不敢,她害怕一看到拘留室的样子,脑袋开花的沈栋就会再次浮现在她面前。
敲门声就是在这时响起的。
正如她此时对乾昭昭说的那样,赵秀当时并没有多想,只是神情略有些恍惚地打开了门。
门口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巨大的身影挡住了外面的月光,屋内只有没有信号输入的显示器发着淡淡的荧光,照不清他的脸。
“魏白?”赵秀仰头看了看来人的高度,这么壮,又知道她住在这里的人,也只有那个不通情理的黑脸警察了吧?
那人没有说话,只是不由分说地从赵秀身边挤进了房间。
赵秀在他身上闻到了一股十分奇怪的味道,有些像医院的消毒水。
她下意识地追问道:“魏白,你去医院了?史明湘不是被送去公园了吗?怎么又转到医院了?”
“秀秀,”那人走进屋里转身,见赵秀关上了门,这才开口说话,“他们怎么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只两个字,听在赵秀耳中便如同滚雷!
她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你刚刚叫我什么?”
她双手颤抖地在门边的墙壁上摸索着,原本伸手就能按到的开关像是在跟她完追迷藏一样。
“秀秀!你不能一个人留在这里!快走!去找乾昭昭!”那人站在原地一动未动,可话语却越来越急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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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赵秀终于摸到了开关,打开了屋顶的大灯。
来人的脸终于被清楚地照亮了。
“哥哥!”赵秀失声叫了出来,“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没死?”
来人穿着一身宽大的外套,一顶鸭舌帽遮住了他大半个脸,可赵秀却还是第一时间认出了他。
然而,她随即就怔住了,“你身上这件衣服?”
赵秀要是没记错的话,这身衣服分明与那个假扮魏白,从自己房间拿走电脑的人一模一样!
那人就像现在的赵传一样,戴着帽子遮住脸,只不过由于监控镜头角度的缘故,从斜上方俯拍完全看不到那人的脸。
可现在赵秀从下往上看,就能清楚地看见赵传的大半张脸了。
“你假扮过魏白魏警官?还拿走了那台你送给我的笔记本电脑?”赵秀虽是疑问,可语气却十分肯定。
她这时才意识到所有人都忽略了一件事,魏白身材高大异于常人,就算想要假扮他,那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除非那人和魏白有相似的体魄,而自己的哥哥赵传正是这样一个最佳人选。
只是因为当时所有人都默认自己的哥哥是一个不能动的死人,才没有联想到他的身上!
“你的电脑是我拿的。”赵传的神情有些僵硬,可眼神中却透着急躁,“我也是受制于人,别人命令我这么做的。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赶紧去找乾昭昭!记住!一定不能离开她太远!”
“为什么?”赵秀十分不解,“你?难道真的死了?”
她上下打量着赵传,然后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这才发现他的身体果然已经和常人大不相同。
如果是以往,赵传绝对不可能躲不开她的手!
肌肉僵硬,表情呆板,鸭舌帽下还隐约露出一对尖尖的羊角。
赵秀定了定神,才看着赵传的眼睛,认真地说道:“刘世安已经死了,魂飞魄散了。他杀了你,又将你复活,可他再也不能控制你了啊!哥哥,我们逃走吧!逃得远远的!不要让乾昭昭他们发现,你和我就可以像以前一样,生活在一起了!”
“不!”赵传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想推开妹妹,却无奈身体不大听使唤,双手抬起了好几次,也没能准确地抓住赵秀的肩膀,只能无奈放弃。
“秀秀,你不懂!我已经不是人了!我死了!”赵传低吼着,显得十分挣扎痛苦,声音仿佛是从喉咙里硬生生挤出来的一样,沙哑粗粝。
“可是你现在活生生地就站在我面前啊!”赵秀忍不住提高了音量,“你能动,能说话!跟活着有什么两样!”
她猛地一扬手,打掉了赵传头上的鸭舌帽,“难道就是因为你长了一对角,和别人不一样了?我不怕!我们去国外!找医生锯掉!然后再找一个地方躲起来隐居,谁也找不到我们!”
“不行!”赵传猛地向后退了一步,“我不能伤害你!”
“你怎么会伤害我?不会的!”赵秀上前一步,再次抓住他的胳膊,“我相信你不会伤害我,更不会伤害任何人!”
赵传甩掉了她的手,“刘世安死了,但我却还是被别人控制着!控制我的人,从一开始就不是刘世安!警局大楼被毁,他现在没时间理会我,我才能偷跑出来一会儿!秀秀,你记住我的话,一定不能离开乾昭昭身边!”
他苦笑着,“我现在还有神志,可最近失控的时间已经越来越长了。我真的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命令着来伤害你。你已经让他感觉到危险了!秀秀,你帮了乾昭昭,他们就应该保护你!”
赵传说着说着,便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凶狠的神情,略显尖利的犬牙似乎又变长了几厘米,“他们今天就不该让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哥哥?”赵秀心中莫名一寒,隐约觉得赵传的双眼微微发红,“昭昭就在松柏公园,我要是有危险,她一瞬间就能赶到。她不会不管我的,你不要生她的气!昭昭对我很好的!她是我这辈子第一个朋友!你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