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公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钱胖子一边对着围观的人笑得像尊弥勒佛,一边轻声向身后的史明浩询问。
史明浩皱了皱眉,真心不喜欢这个胖医生这样称呼自己。公子?他要真是什么公子,怎么可能沦落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小地方自生自灭?!
“没事。就是手术室里有个女人在生孩子,需要人献血,我不过就是从旁边经过,就被这群老家伙缠上了。”
“小年轻!没礼貌!你说谁是老家伙呢?”先前那个被称作“老李家的”大妈最先气不过,开口驳斥道,“我明明看见你的病例上写着a型血,你却不愿意救人,将来活该你遭报应!”
“我是什么血型,关你什么事!a型血就一定能救人?就一定要救人?我看你也没七老八十,怎么不自己去!”史明浩本就心情烦躁,检查报告还没有出来,等待死刑宣判的日子实在是太煎熬了!
没想到还有这么一群不开眼的家伙来找麻烦!
要他献血?哼!他的血,谁敢要!
史明浩的话仿佛彻底惹恼了围着他的那些大爷大妈,人人都义愤填膺地叫嚷起来。
“你这个小伙子怎么说话的!不想救人!良心都让狗吃了!”
“哼!他的心就是黑的!狗都不吃!”
“哎呦喂,见死不救啊!我算是见识到了!城里人就是自私啊!”
史明浩懒得与他们争论,几次想突围离开,却始终被死死拦住。
眼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他终于忍不住冲着钱胖子发火道:“你平时不是总爱表现吗?现在倒是想想办法把他们轰走啊!”
钱胖子被挤在人群中,也早就满头大汗。他一直在试图解释“a型血很常见,既然他不愿意献血,你们再找别人就好”,可是他的声音却被彻底淹没在围观人群的愤怒中。
突然,不知道是谁在人群中首先说出了疑惑,“你们觉不觉得这小伙子长得有点儿像省城的一个领导?好像是叫史什么的?”
那位最激动的李大妈顿时响应道:“没错!我看过他的病例,他就是姓史!肯定是一家子的!”
“哎呦,怪不得呢!原来是当官人家的少爷,血金贵着呢!”
“为富不仁啊!家里那么有权有势,果然都是黑心来的!”
史明浩脸涨得通红,他已经看见有人掏出手机,不用问,一定是在给报社电台一类的地方爆料!
不行!坚决不行!要是家里知道他在这里暴露了身份,将丑事闹得人尽皆知,还是以这样让史家名声雪上加霜的方式,那么,自己就要真的被彻底放弃了!
连段医生这样的老专家都不会再为自己续命!
“好!”
他大吼一声,“你们不就是要我献血吗?我献!”
围观的人群骤然一静,好半天才听到李大妈冷哼道:“不情不愿的,谁知道是不是哄人的?这儿正好有医生在,你赶紧献血,别想跑!”
“钱医生!”史明浩恨恨地盯着这个没脑子的大妈,他记得清清楚楚最一开始,就是她,咋咋呼呼地硬拉着自己说什么“小伙子,你不正好是a型血吗?”,才让围着自己的人越来越多,以至完全脱不开身!
钱胖子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心里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
在他想来,这种情况下,虽然史家公子是金贵,可是现在民心工程也很重要啊!不过是抽一点血,却能让史家赢得好风评,这史明浩有什么好不愿意的呢?
如今他肯让步,那真是再好不过了!于是一听到史明浩的召唤,便殷勤道:“史公子,你有什么吩咐?”
史明浩慢慢扫过所有围观的人,一个一个数过去。
1,2,3……
“今天你们一共34个人,盛情难却,我就献一次血!钱医生,替我抽血!”
包括李大妈在内的34人,被他那阴鹜的眼神扫过,顿时觉得遍体生寒。
“瞪什么瞪!这么不情愿救人,就不要假好心嘛!”李大妈有些色厉内荏地嘀咕道。
却得到了其他人一致的赞同,“就是啊,说的好像是我们逼他救人一样。又不差他一个,搞得好像自己多高尚一样!”
“现在的年轻人哪像我们那时候那么热心肠?算盘珠子不拨不动,做个好事也这样推三阻四,真没意思!”
话虽这么说,可围观的人却没有一个散去。看起来是站在那儿彼此聊着天,实则时不时地就瞥上一眼,仿佛是在监督史明浩到底会不会履行诺言一般。
一定要看到他们用百折不挠的“斗争”换来的胜利果实真正落地,他们才能放心。
钱胖子不屑这些人的小人之心,史家公子既然已经答应了,又怎么会出尔反尔?
“史公子,你稍等一会儿,我去拿采血设备来。”
“好。”史明浩好像刚刚用尽了全身力气,此时显得十二分的疲惫。就这样坐在那些人的眼皮子底下,也不想走了,只是静静闭上眼睛,等钱胖子替他抽血,至于之后的事情,他只求这些人能够放过他,其余的,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针尖扎进皮肤,传来清晰的刺痛。
让他死寂的心起了一丝波澜。听说,那是一个产妇,一个小生命正在降临,一个和他完全不一样,真正干净的小生命。
难道自己真的要让它,给自己陪葬吗?
可是,他又该怎么阻止?
这些打着“热心肠”旗号的愚人不依不挠,史家的名声不能败坏,他不能说自己有病!
更何况,检查结果还没有出来,万一自己侥幸没病呢?
也许什么事都没有,也许那对母子输了自己的血,也能平安无事。
可万一……
心中无比煎熬的史明浩,最终按住了钱胖子的手,低声道:“尽量不要用我的血,如果可以,尽量不要用!你想办法偷偷把这袋血扔掉!”
“为什么?”钱胖子一愣,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医术再差,到底也在医院待了这么些年,不可能真的蠢到一无所知。“是不是……”
就在此时,耳尖的李大妈却突然插嘴道:“医生,既然血都弄出来了,还不赶紧去救人啊?人命关天,两条命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