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道（6）

“你叫什么名字？”余姬嗓音轻柔，在这安静诡异的教室里，却清晰无比。女鬼随着她的提问，不自觉写下答案。

“白安琪。”庄睿看着纸上扭曲的字体，轻念出声。

“叶晓旋是你杀的吗？”余姬再问道。

女鬼拿着笔，再次写字，红艳艳的指甲交叉在一起，刺透女鬼的身体。本来，鬼怪是抓不住东西的，可余姬也不知用了什么术法，那女鬼的手硬是握着笔杆，挣脱不得。

“不是。”庄睿看着答案，心里狐疑“不是你会是谁？”

庄睿的问话，女鬼并未回答，而是愣在当场，一动不动。余姬接话道“那你知道她是被谁杀的吗？”

女鬼正要写字，却忽然抖动起来，握笔的手挣扎不止，似乎在恐惧什么。而嘴里忽然大量流血，肩膀耸动，身体里的骨骼发出咔咔的响声。余姬退后一步，庄睿也退后一步，看着女鬼诡异的反应，不知发生什么。

忽然狂风大作，将门窗吹的啪啪作响，女鬼的头发被吹乱，露出诡异狰狞的面容。刚才还动弹不得的女鬼忽然狂性大发，伸手攻击余姬。那狠厉的眼神，毒辣的招式，似乎要将余姬吞噬。

余姬本想一招之敌，忽而想到什么，收敛了气息，由着女鬼向自己攻击。庄睿正要上前阻止，却被余姬眼神阻挡。庄睿不明，却呆在原地，静观其变。实际上，眼里都是担忧。

女鬼左右开弓，两手联合攻击余姬，余姬见招拆招，只守不攻。教室的座椅被打烂，巨大的响声却传不出去。这里有结界！

眼看女鬼招式凶猛，余姬似乎招架不住，庄睿忍不住要上前帮助，余姬却一个回身，拍出一张符咒。那符咒没有拍上女鬼的身体，转了个弯，直直飞到门边，啊的一声，一个影子从黑暗中跌出，庄睿惊讶发现，地上爬着一个红衣女子。

“这这是怎么回事？”庄睿惊呼。

此时余姬已经将女鬼制服，收入黑瓶中。她缓步踱来，站在女子面前，那女子爬在地上动弹不得，余姬网上轻轻一抬手，那女子露出真容。

“大姐！！”庄睿难以置信，走上前看个仔细，再清楚不过，就是大姐没错。这张脸，纵然不同于少年时的气质，纵然妖艳异常，可他不会记错，这就是她的大姐。

女子神情呆滞，看着两人的脸，一点表情没有，仿佛一个提线木偶。

“看来这件事，跟黑蜘蛛脱不了干系。”余姬看着女子，淡淡道。

庄睿就算恢复往昔记忆，可这一世的骨肉亲情怎么能忘，见大姐如此，他自然痛惜万分“她她不是故意的对不对？”看她的样子，必然不是故意的，明显受人控制。

余姬不理会庄睿的期待，转身对门口道“出来吧！”

片刻，教室门打开，一个人影从黑暗中走来，一身黑色的西装，面容冷漠淡定。周身冰寒的气息，谁靠近都要被冻死。

那人慢慢走到余姬面前，恭恭敬敬道“老祖宗！”

庄睿诧异，这人是谁？

余姬也不解释，拿出黑瓶递给那人“黑无常，这厉鬼我帮你捉到，我要的信息呢？”来人原来是黑无常，庄睿再次惊讶，传闻中的黑无常竟然长这样。

“回老祖宗的话，叶晓旋的魂魄的确是元魂，而且已经不知所踪。”黑无常早就接到余姬的通知，帮忙查找叶晓旋的魂魄。

当听说这件案子开始，余姬就担忧这是一个元魂，于是让小七去找黑无常，让他去证实这个消息。而今所见，果然如此。这案子，只怕还是黑蜘蛛的手笔。

“我让阎王办的事，如何了？”上一次夏书杰的案子之前，她便让阎王查探元魂一事，可如今依旧没有线索，阎王的办事效率，跟白无常是一路的。

黑无常僵硬的脸，微微抖动，想着阎王之前的交代，小心道“阎王说”

“说什么？”

“说还请老祖宗宽限一些时日，元魂的踪迹难以查探，我等只堪堪确定了几个人，其他的还在查询中。”说这话黑无常胆颤不已，深怕余姬将自己也卖一回。他已经从阎王口中得知，当年阎王作乱时，是被余姬抓走，变成老牛，卖给了农夫。

短短几年的时间里，受尽人间凄苦，遭了老罪，还差点差点被人阉割了。黑无常被这恐怖的事实吓的一哆嗦。六道轮回，牛是大苦之物。一辈子被驱使，鞭打不说，干最辛苦的活，只能吃草。一生屈辱不堪，还比不上猪。

虽然都是被屠宰的命运，可猪一生短暂，早死早超生，猪的责罚短，牛的责罚长。

黑无常不禁打个冷战，迎上余姬淡漠的眼“老祖宗息怒，阎王他真的加快在查了，还请老祖宗宽限些时日。”

余姬垂眸，看着地上动弹不得的女子，半响淡淡道“罢了，我再给他一月时间，若是再不能找全元魂，那就不要怪我不近人情。”

说完一挥手，黑无常瞬间消失在教室，仿佛从没出现过。

庄睿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半天没说话。想不到曾经单纯可爱的余姬，已经成长为神鬼相敬的人物。余姬回身，看见庄睿失神的样子，淡淡道“我们走吧。”

“去哪？”庄睿茫然，还停留在刚才的惊讶中缓不过来。

余姬看一眼地上的庄素苒，一个符咒，让她自己站起。“先回店里，处理你大姐的事。”

庄睿颔首，感激万分。刚想上前牵庄素苒的手，不想，她竟然一动不动。庄睿摸着她冰冷的手，惊恐发现，一道诡异的黑线从她的手掌蔓延，一路生长，迅速到了她的脸颊。

余姬立刻扯开庄睿的手，一刀将他的手臂刺破，黑色的血液顺着伤口流出，竟然流出黑色的蜘蛛来。

庄睿瞪大眼，看着这恶心的一幕。心里来不及恐惧，余姬已经在伤口上撒了药粉，那些蜘蛛迅速化成血水，消失不见。

“这是巫蛊？”庄睿大惊失色，怎么也想不到黑蜘蛛会在大姐身上种下这种巫术，是他大意了。余姬一边给他包扎伤口，一边叹息道“我们带不走你大姐了。”

“为什么？”庄睿刚才虽然被吓到，可眼下已经恢复冷静，反应过来。巫蛊术纵然可怕，却也不是没有解法。那蜘蛛若是从前进入他的身体，自己自然必死无疑，可自从有了龙血，就是余姬不出手，那些蜘蛛也将化成血水，被体内的龙血清理干净。

余姬关心则乱，忘了这些。

“她这样，根本魂魄不全，我们若是非要带她走，只怕不出三日，她就会变成一具行尸。”发生了这样的事，庄素苒依旧一动不动，像个木偶，余姬怎么会看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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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这么让她走？”庄睿不甘心“我们好不容易抓住她，再放回去，谁知那帮人会怎么对她。”他实在不忍心自己大姐再受折磨。

余姬想了想拿出一个金线，困在她的手腕。“没关系，我们可以顺藤摸瓜。”

黑沉的夜色中，庄素苒像一只猫一般，飞快在高楼里穿行，很快，来到一处围墙处，嗖的一声，窜了进去，消失在夜色中。

片刻后，余姬并庄睿缓缓从树影中走出，看着那高高的围墙。灰白的墙上，爬满了爬墙虎，在黑夜里，更是阴森。

那围墙内，连一束灯光都没有透出，唯有一盏闪烁的路灯，在微风中摇晃。

“医院？”庄睿显然没想到，庄素苒会出现在这种地方。可转念又觉得合理，黑蜘蛛那邪恶的巫术跟手法，唯有医院这样的地方操作最合理方便。

余姬凝视医院周围浮动的黑死之气，扯出一个冷笑，阻止要进入的庄睿“这里有巫瘴，你进不去，若不是你滴了牛眼泪，你的眼睛根本看不见这个地方。”

庄睿刚想反驳，却见两个人影慢悠悠靠近，那步履蹒跚的样子，显然喝醉了。两人像是路过，明明面前是围墙，却依旧往前走。庄睿惊奇发现，两个人，竟然一个走在墙内，一个走在墙外。勾搭着肩膀，在墙壁中穿行。

要是旁人见了，还以为那两人懂得穿墙术。

“明白了吗？这里有魔的气息，普通人眼里，这就是一片荒野，什么都没有。明日你再来，什么也看不见。”

余姬的话让庄睿惊悚，“那我们找到这里岂不是什么都做不了？”这样的话，大姐还是在危险中。

余姬摇头“先回去，从长计议。”

解决不了的事，干耗着也没有作用，庄睿早不是冲动的人，思索一下，同意余姬的意见，两人并肩离开，唯有两个醉鬼依旧踉踉跄跄，慢悠悠在小道上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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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来来，这一杯，小弟我先干为敬，几位随意！！”韩彬拿着白酒一饮而尽，在座的几位神情都有点古怪。

昨日韩彬被大哥扒了衣服，关在审讯室一夜，还以为自己要被冻死的时候，何依依给他送去了保暖的衣物，还有宵夜。韩彬感动的一塌糊涂，直言还是女警好。

何依依安慰他，韩珂拿着衣服去检验科，要是检查没问题，很快他就能出去。韩彬十分不解，不明白自己惹上了什么麻烦。

见状，何依依扮演知心大姐，给他从图到尾分析一遍。韩彬这才明白，自己这是摊上人命了，要是不能证明清白，那他就是唯一的嫌疑人。

“姐，好姐姐，我亲姐姐，我真的是无辜的，我长这么大，连女人的手都没牵过，当然，我妈不算。可我真的不会因情谋害叶晓旋，我跟她真的不熟啊！”韩彬倒苦水，将自己形容成窦娥一般冤枉。

“那你为什么要骗我们，你当晚明明去过实验中学不是。”何依依温和问道。

隔壁玻璃窗内，韩珂几人被何依依温柔地滴出水来的嗓音，吓地起了鸡皮疙瘩。仿佛看到一个男人扮成女人撒娇一样不适应，何依依就是女汉子啊。

韩彬闻言，立马沉默不语，低着脑袋，搅动手指，什么也不肯说。

何依依叹息，把宵夜推过去一点“哎，你大哥为了你，伤心死了。要是要是检查结果不好，你又不肯老实交代那你哎，你大哥也帮不了你。”那委屈叹息，又是心疼，又是无奈。何依依唱作俱佳，分寸拿捏地恰到好处。

真真是个为了对方一心照想的样子。

孙哲平啃着鸡腿，吓的半响才道“她这是变性了吗？！！”

众人跟着颔首，感同身受。女人果然是天生的演员！太会骗人了！

韩彬顿时没了胃口，看着一桌的菜，心里愧疚挣扎，他想说实话，可他抬头看一眼何依依，又挣扎地低下头。不行，不能交代。

韩珂有点着急，嘴里骂着死小子，就要冲出去爆凑韩彬一顿。老罗王广险险拉住他“淡定，淡定。”

何依依看出他的挣扎，再次加把火。“我听说，你妈妈身体不好？”

韩彬猛然抬头“谁说的？我妈身体壮的跟熊一样。”

何依依一顿，尴尬一下，继续道“那就是表象，要说你们男孩子，就是不懂女人的心思。你爸爸出轨，你妈表面不说，可哪个女人受得了自己老公出轨。哎，我妈也是坚强的女人，可是自从”自从什么她没说，反而道“后来我妈总是背着我偷偷哭，有时候我夜里起床，都能听到她的哭声。”

韩彬脸色已经有点不好。

何依依再接再厉“你妈妈已经不好受，要是你再卷入杀人案，成了凶手，我看哎”撒谎的艺术，在于说一半留一半，剩下的，由着别人自己揣度。

至于揣度的结果，那就见仁见智了。

韩彬已经开始脑补，自己万一坐牢，他妈躺在病床上痛不欲生的样子。这一想，他神经再大条，也是心酸不已。眼泪就冒出来，红了眼。

何依依一瞧，心里有了计算，继续道“你慢慢吃吧，我去看看，希望你运气好，检查结果没什么，万一哎”

那一声哎，满是怜惜，满是同情，稍稍延长的尾音，千言万语道不尽。韩彬那小子，看着她就要摇头离开，立时喊住她。

“姐姐，你等等！！”

玻璃窗内的几人，都激动盯着审讯室。

“是不是我交代我去哪里了，你们不会为难我的朋友。”韩彬忐忑不安道。

何依依满意点头，她的目的是找出证人，证明韩彬的清白，其他的不重要。韩彬见她点头，心里松动，想了想，咬牙交代。

原来，周末晚上，韩彬并没有在家，而是出去见朋友。自从老爸搞外遇，他很是放纵了一阵子。可是被大哥知道后，狠狠教训他，并且不准他再跟社会上的人群往来。

韩彬怕他大哥，也不想老妈担忧，于是同意。

但是那一晚，曾经帮助他的一个大哥找他帮忙，年轻人，武侠小说看多了，讲究江湖义气，有恩必报，于是答应跟大哥见面。

但是临去前，接到叶晓旋的电话，本来不想去，可他朋友说要不一起去看看，万一出事那就麻烦了，毕竟叶晓旋的叫声太恐怖。

他们当时正好在附近，到实验中学不过几分钟的车程，又是骑车，很快就到了。当晚门已经锁上，他只好爬墙进入，那朋友就在门外等他。

他去了半响，也没找到叶晓旋，电话也打不通。他想着自己也算尽心，便出来了。一出门，那大哥正好在门口等他，两人好久不见，他上前就给人家一个拥抱。

“那个人，找你什么事？”何依依追问道。

“他他找我帮他赛车。”韩彬一说完，韩珂又激动地想打人。老罗再次用力拉住他，王广直接把门锁好。

“什么赛车？”何依依继续问，眼里满是好奇。

“就就是地下摩托车赛！”这才是韩彬不敢交代那人的原因，不说地下赛车违法，加上他未成年，那大哥唆使未成年人赛车，更是有罪。韩彬是个讲义气的人，干不出出卖兄弟的事。

“小王八犊子！！！”韩珂恨不得穿过玻璃去揍人，地下赛车，他也敢！那就个没规则，玩命的游戏。黑社会某些人开设赌局，让人赌车，违法不说，还会害死人。

出了车祸，谁管他死活。

问到这里，何依依已经全然明白，瞟一眼玻璃窗，继续道“你们在哪里赛车？时间证人是谁？”

“盘山公路，我朋友雷子可以证明。”昨晚的比赛，他当然大获全胜，所以今日是去酒吧还车的，没想到就被人抓了。

韩珂再次暴走，盘山公路，那就是一段最危险的公路。就是老司机开车，也有出事的时候，他倒好，拿命去赌车。

何依依又问了几个相关问题，才离开审讯室。

一出来，几人加班加点，找人的找人，找监控的找监控。到了第二日，时间证人，监控录像都齐全，连检验报告都出来了。

韩彬这小子，终于从警局出来。

这心大的小子，一出来，居然请所有办案人员吃饭！！美其名曰，他们辛苦了，犒劳犒劳他们。

几人本不想来，韩珂却拉着几人出现，无论如何，这顿饭必须吃。

众人感慨，这小子心真是大。不想，韩彬才敬完酒，又说了个爆炸性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