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纸人忽然无火,化作一捧黑灰,逸散在了空气之中。
我剧烈地喘息着,看到那团黑灰在空中消失的时候,这是才意识到自己这一番奔跑,完全白费了。
我来不及和他们说些什么,便疯狂地转身往后跑去,我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做出这样的举动,还有什么意义,但我的心里却告诉我,一定要去看火信子最后一眼,要不然我会后悔一辈子。在跑出几步之后,我才后知后觉的想起,如果小谷还有别的挽救方法,说不定火信子现在还有救,我脚下步子不停,张嘴大喊道:“小谷,你毁掉的纸人还有没有办法再重做个出来?火信子不会致命的对吧?”
小谷一头雾水,但还是对我说道:“不可能啊……这是生死门,如果没有了纸人傀儡的话,谁都活不下去的……”
听他这么一说,我的心凉了,脚下步子反倒更快起来,我的呼吸已经有些困难,我知道这说明我身体已经超负荷了,但现在我根本就没有办法平静下来,也没有办法专心地去关注自己的感受,我满脑子只有刚才火信子冲着我流出的眼泪,我知道哪怕身为残次产品,他也有着自己的人格和思维,他还是很想很想按照他当时所给予我的承诺来保护我让我躲在他的身后。
有的人经常许诺,但从不重诺,有的人偶尔许诺,但一定会言出必行。
我知道自己的速度如果不再快一点,很有可能一切都已经迟了,如果不能够救回火信子,如果我刚才跑的时候把他给带上,如果……
我想了很多个如果,无论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刚才的做法实在太不周全,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遇到了那么多的事情,所以在这一次,当察觉到火信子并没有完全失控,知道他可能真的无法逃出生天的时候,我心中只感觉到了一阵懊恼。
我在怪自己,我不是一个自恋的人,我不觉得所有的事情都和我有关,但我却总觉得我身边朋友的逝去和我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回想着李淳、王喜来他们的笑脸,哪怕不想承认,但我也觉得很有可能,这次已经太迟了。
我的视力慢慢变得越来越差,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就这么随着视力的失去,我在下台阶的时候猛地一脚踩空,整个人就这么栽了下去,等到我昏头昏脑地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第一个反应就是继续往前冲去,但往前走了仅仅一步的时候,我的腿却忽然一软,整个人又趴在了地上,低头看着自己不听使唤的左腿,我忽然有些不安,于是便伸出手去碰了碰,并且想着动一动脚趾,在这个时候,一个让我万分恐惧的状况发生了,我发现自己的脚趾不听使唤,我拼命地想移动自己的脚,但这个时候却发现它根本一点感觉都没有,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摔下台阶导致腿产生了什么问题,但现在在我的控制下,我的左脚完全不给我任何反应。
在这时,我内心中浮现出了两种复杂的感情,一方面,我想跟以前一样抱着自己的脚大喊起来,就像一个无助的孩子一样肆意宣泄自己的惊慌失措,而另一方面,我想不再照看自己的腿,而是往前爬着去看一看不远处的火信子究竟怎么样。这一次当我摔下来之后,距离那个我所造成的坑洞其实并不远,只要我往前再爬上十米,只要十米,我就可以看见火信子的状况如何。
该……怎么选呢?
我几乎没有犹豫,整个人就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选择,我开始往前爬,原本应该帮助我行走的腿现在已经成为了我的负担,它完全没有了任何作用,我的脚趾无论怎么行动都无法回应,可是我现在根本没有空去顾及这件事情,我只感觉到一阵害怕这种害怕是由心而生的,比起失去左脚,我更害怕的是,我就连火信子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我拼命地往前爬了过去。等爬到那坑洞的边缘时,我知道自己真的已经晚了一步,坑洞底下突然爆发出了一阵耀眼的火光,这一团火窜得非常高,我下意识地捂了捂眼睛,但随即就放下了手,往那光源中心看了过去,光源中心是一个我再熟悉不过的人,那是火信子。
他的脸上没有露出被火焚烧的狰狞,有些粗糙的脸还是一如既往地清晰,如同以前我所见到的模样一般,只是……他的整个身体都已经被烧得蜷缩了起来。我看着他呆呆地张大了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火信子似乎察觉到我在注视他,他好像也很想拼命地回给我一个笑容,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做出这个表情,或许这一切都只是我的错觉罢了,但我却感觉和火信子他似乎真的在对我笑。
为什么……对我笑呢,我真的不知道,我明明——亲手杀了他。
我忽然对这一次自己莫名其妙浮现出的那种责任感明白了,原来我并不是把火信子当成了真正的朋友,之所以做出这一切,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我的愧疚,虽然说是出于自保,确实是我亲手把火信子重伤,就当刚才想冲上去让小谷不要毁掉火信子的纸人傀儡,我心中也只不过是想弥补自己犯下的错误罢了。
我果然……从来都不是一个善良的人啊。
我颓然地瘫倒在了地上,周围没有任何水源,火势太猛,我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一团火焰中的火信子逐渐被烧成一截黑碳。火信子始终没有发出任何惨叫,他很安静,就像一颗跳动的火球,那火球就好像蕴含着某种特殊的力量,在跳动之中让我感觉到一丝安宁,可是我知道自己注定得不到内心的安宁。
因为这团火的助燃物,是我的兄弟。
自从我主动伤害了他,然后越用夜华给我的力量让他彻底无法行动,紧接着在最后,我就那么随口一说,却发现他有了自己的意志之后,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我不得不告诉自己我刚刚做了一件非常错误的事情,在万事下定论之前就对他造成了非常严重的伤害,就是我的错。
这是我欠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