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份怪异,并不是来自这男子本身。
这个广场不算小,在灯光下更显得有些空旷。
那男人站在广场的正中央,身影在湖心塔楼遥远的灯光里显得有些动荡。
他背对着我们,穿着我的衣服。
男人的脚下不远处是一个匍匐在地面,喉咙吓吓作响的黄鼠狼。
不同于我在幻觉里看到的那只纯黑的动物,这只黄鼠狼正面对我们,毛色正常,它前爪的样子有些怪异。虽然距离很远,可是它似乎看到了我们,然后……
一溜烟跑了过来。
我吓了一跳,生怕这个动作引起那个男人的注意,但屏息再看,那男人依旧背对着我们。
他身上的衣服似乎还有点潮,不时从衣角滴下一两滴水。
可能是距离太远,也可能是光线太弱。
此时的我没有戴上黑水晶眼镜,所以总感觉他衣角滴下的好像并不是单纯的水,而是更加浓稠,富有实质感,颜色也更为深邃——拥有这种属性的液体并不少见,比如说泥浆,比如说稠稠的米汤,再比如说——
即将干涸的。
血。
液体滴落的声音在空荡的广场里十分响亮。
马呈呈提起了手中的军刀。
黄鼠狼跑动的时候很安静,没有任何声响。它的左前爪始终抬起蜷着,看起来很明显受伤了,而且伤得很重,黄鼠狼身后一片滴滴答答的血迹随着它蜿蜒而来。
它一路跑到马呈呈面前,然后做了一个我十分熟悉的动作——
黄鼠狼拜了一下。
我本来就感觉它的花色很眼熟,再加上它这么一拜,我更是一下子就明白了为什么会觉得它眼熟。这只黄鼠狼,估计正是后山上的那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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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看着马呈呈,嘴里呜呜咽咽吱吱叫着,就好像终于见到亲人的孩子,紧接着,居然瞪大了眼睛,眼泪一滴一滴地往出滚。
这只黄鼠狼在哭。
我抬头看了看广场中央的男人,哪怕我再迟钝,现在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对,首先,这汉代死牢怎么莫名其妙地多了只黄鼠狼?其次,我们在这里呆了这么久,那那个男人怎么能气定神闲站着一动不动?
那男人的衣角又滴下来了一大滴血,我突然感觉到不对。
这怎么模模糊糊,我好像看到那滴血在半空中扭了一下?
就像……
红色虫子?!
马呈呈也察觉到不对,她蹲下身子拍了拍黄鼠狼的头,然后往那个男人靠近,我也跟着慢慢靠近。
随着越靠越近,最终绕到那个男人的正面,我也终于看清了他哪里不对了。
当然,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人已经不称之为人。
我相信在这种情况下,他绝对没法活着。
最后看他一眼,我立马转身吐了起来。
那个男人衣角上滴下来的果然不是血,或者说,不止是血。
地下已经蓄了一滩红色的虫子,哪怕在干燥结实的地面,这群虫子依旧十分顽强地在地上蠕动。
那个男人就像一棵树一样,被红色的虫海托起在地面上,整个人裸露出来的皮肤就好像一个莲蓬,巨大的人形莲蓬。无数个细细密密的小洞整整齐齐地排列在他的脸上,红色的虫子在这些洞里钻进钻出,不时掉落在地上。
显然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我吐出一滩酸水,头晕眼花间突然想起来了湖心塔楼所在的湖中的八目鳗,当时湖水突然变红,八目鳗躁动之后暴瘦,我还以为是湖水出了什么问题,现在看来,原来是这红色的小虫子作怪,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想着想着,我突然想起来自己才掉进大寨地下空间的时候,在鬼门关门前,我自己也吐了一滩虫子……
越想心里越膈应,我突然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什么隐疾,比如说没事吐点虫子什么的……
马呈呈拍着我的背帮我顺了顺气。
我下意识地伸手进兜里掏纸,手都伸进去了这才反应过来这件衣服并不是我的。
但手指还是碰到了东西。
是一张纸。
不是柔软的卫生纸,而是比较硬一点的纸张,我掏了出来。
纸上有一行娟秀的小字,我借着灯光看清楚了大概,当时心里立马就凉了。
那行字很简洁,但里面的信息对我来说莫过于晴天霹雳。
纸上记载了一种蛊,以及蛊的使用方法。
这蛊叫桃花蛊,种蛊非常简单,十分容易上手。桃花蛊通过嗅觉,只要下蛊人让被下蛊人把蛊虫的卵吸入鼻腔,蛊虫就可以慢慢在宿主的体内破卵成虫,然后……慢慢吃掉宿主。
我想起来最开始在大寨里,我闻到了一股花香,然后还看到了一枝桃花……
现在想来,我当时估计就是中蛊了,这才年初,桃花哪里能开出一枝沉甸甸的花来?
一想到那个男人惨到和莲蓬似的死相,我既害怕又绝望。虽然这一路走来看到了不少的尸体,但从心底里来说,我还是感觉这些尸体和死亡距离我们非常遥远……只是,这男人前一秒还在放火害人,下一秒就成了这个模样……死亡真的是随处可见,生命太脆弱了……
我喉咙发紧。
马呈呈接过纸条看了看,突然抬头看着我语气有些讶然,她说:“我记得我们在掉下来之前,你说要摘桃花是吗?”
我嘴角一撇就觉得很委屈。
马呈呈倒是没有急也没有慌,她指着一行小字告诉语气轻松地告诉我,“你别急,这上面写了,桃花蛊要避开酸的,你想想啊,你当时吐了,胃酸可是强酸,你别怕……”
一语惊醒梦中人。
我心里微微安稳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