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做过这样的梦。
你不记得剧情,不记得情节,不记得声音,不记得画面。你好像梦到了一切,又好像一切都没梦到。整个梦境就好像是一整块混杂的颜色,混沌、昏暗。这样的梦往往在一片迷雾苍茫之后又重归夜晚。
你记不住这样的梦,你也记不住做梦的夜晚。他们就像是一个没有形状的幽灵,急匆匆地乘夜色而来,又急匆匆地伴夜色而去……稍纵即逝。
但你记得梦里的情绪。
绝望的、悲伤的、喜悦的、刺激的。
那种深入骨髓,并且在梦境中放大了很多倍的情绪。
有的人在醒来的那一瞬间,这些梦境所赋予他的情绪顷刻间便烟消云散,但也有人,他们需要花很久才能把梦境留给他们的阴影一一消化。
如果是好梦,那还罢了,但万一是噩梦……
阴魂不散。
历久弥新。
而且有的人,根本就无法从梦境中清醒过来。
夜深人静,半夜三更,独居的你陷入了熟睡,但却并没有感觉到梦乡的甜蜜,你皱着眉,眼球在眼皮下快速转动,你陷入了深度睡眠,也就是在这种程度的睡眠中你才开始产生形形色色的梦境。然后……然后你做了噩梦。当那些负面的情绪掌控了你的情绪,你很崩溃,你想哭,你难过到不能自已,然后你醒了。
但只是你以为你醒了。
你穿过黑漆漆的客厅走向卫生间,饮水机冒出一个沉闷的水泡。
咕嘟。
红色的指示灯显示正在加热。
然后你向茶几上的杯子伸出了手。
一个惨白冰凉的手先杯子一步同你相遇。
尖叫,冷汗。
所有恐怖的元素齐齐登台……
咕嘟。
饮水机红色的指示灯转为黄色。
水开了。
……
醒梦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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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梦症患者会对现实与梦境认知产生偏差,当他们处于广义的‘清醒’状态时,大脑却依旧呈现出睡眠状态的脑波,也即是说——哪怕他们可以睁开眼睛,走路说话,但这时的他们仍然身处梦境。
睁开眼睛,说话走路,难道这样不是醒着吗?
用我们普通人的视野来看,他们醒着。
但是——
湖南某章姓女子自称十年没有睡眠,在医院的仪器下真相才得以浮出水面,原来她并不是没有睡眠,而是无法辨别自己到底是处于梦境抑或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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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她坐在床上看电视的时候,脑电波在仪器上显示她其实处于睡眠状态;当和家人聊天时,脑电波在仪器上依旧显示大部分情况下她仍处于睡眠状态;当她站在窗边远眺风景的时候,脑电波在仪器上的显示依旧证明她处于睡眠状态。
她的主观意识无法认知自己处于梦境,她的家人朋友也无法察觉她究竟何时会处于梦境。那些由于梦境而产生的似是而非的片段被她衔接到现实当中,变成了一个十年未曾入睡的奇异功能。
长时间的清醒会让人崩溃,所以她四处求医。
她觉得自己一直醒着,但其实,从生理角度而言,她脑电波呈现出睡眠状态的时候,她就已经身处梦中。
可惜她分不清。
对醒梦症患者而言,人生就是一场无法醒来的长梦,这并不是美梦成真,而是一种折磨。
醒梦症不同于清醒梦。
患有醒梦症的人无法控制自己的梦境,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看到的究竟是真实还是梦。这样的患者很容易被当成妄想症或者癔病来处理,所以他们迟迟无法痊愈。
到底现实是梦境,或者梦境是现实?
这个问题,庄周和蝴蝶都不知道。
……
我突然想起来了在陶俑酷刑广场所见到的一组陶俑。
当时我还感慨那组陶俑是最轻的酷刑,现在才知道自己的结论下得确实为时过早。
那组酷刑是这样的——
第一组。
一个瘦白男俑端坐在椅子上,另一个手拿教棍满脸横肉的矮胖男俑指着一块板子对那瘦白男俑怒目横眉。
板子上只有三个隶书大字。
清明梦。
第二组。
瘦白男俑端坐着,双眼紧闭,但眉宇之间却有一种甜蜜的睡意。
他明显在做什么美梦。
第三组。
矮胖男俑面色狰狞,正在往瘦白男俑嘴中灌着不知名的黑色汁液,手中的碗上有隶书名称。
清明茶。
瘦白男俑双目暴睁,眼白布满血丝,眼袋浓黑。
……
清醒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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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醒梦是人在意识清醒的时候所作的梦,又称作清明梦。人们在做清醒梦的时候还保持着意识的清醒,甚至有时可以直接控制梦的内容。
那组刑罚里,施刑男俑先教会受刑男俑清明梦的做法,紧接着,在让他尝到美梦的滋味之后再也无法入睡。
什么是清明茶?
茶的作用向来是提神醒脑,这个叫做清明茶的黑色汁液,想来效果应该和寻常茶叶相差无几,甚至提神功能更胜一筹。
最让人绝望的不是身处地狱,而是你见惯了天堂的幸福,但却始终和它相隔咫尺。
求之不得。
抓心挠肝。
中国古代酷刑相当一部分都与心理学有关,那些兵不血刃的手段才是真正的酷刑。
我打了个寒颤,不再胡思乱想,开始认真地听马呈呈说活。
原来刚才马呈呈发生了短暂的醒梦症,或者说得准确一点,她暂时地陷入了醒梦症的状态,但万幸的是,她最后醒了过来。
马呈呈醒过来之后感觉饿到无法自已,所幸我拉住了她,而也就是我那一巴掌,直接把她打回了神。
大寨地下空间的建筑师绝非常人,在最初的鬼门关,我们就发现他对声音的控制炉火纯青,而后来的獬豸广场那阵阵呜咽直接让我多次出现了幻觉。好像这里的建筑物拥有这样的一种魔力,它无时无刻不在悄无声息地催眠着你,然后由内而外彻底将你瓦解。
可能这就是汉代死牢的绝妙之处。
饶是马呈呈一直警惕,也还是被这次睡眠钻了空子,甚至还差点出了大事。
我也是替她庆幸,一边感慨一边忍不住喜滋滋地感觉自己这一巴掌打得恰如其分。
马呈呈揉了揉胳膊,很认真地叮嘱我不要睡着。
听她这么一讲,直接吓得我半个哈欠卡在了喉咙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我到底还是打了出来,两个眼睛泪汪汪地流出几点泪花。
我和马呈呈稍作打算,一起踮着脚再次往门内的广场,以及对着塔楼的整面墙的牢笼走了过去。
走过大门的时候,我看着空荡荡的地面有些奇怪,按理说我第一次从湖中跑出来的时候,因为外裤和鞋子全是那种红色的虫子,当即就脱了扔在这里,这就当是浪费了点时间,但也不至于连裤子带鞋子都不见了啊……我正纳闷,突然就想起来了自己身上的这些衣服,莫非我的衣服是被那个男人拿去了?
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
那男人从女牢那逃了出来,然后又摸到这里捡走了我的衣服,只是他究竟是从那往站尸龙潭扔的火?
当时听声音他离我们并没有多远,只是哪里又能下到龙潭之上?
正百思不得其解,转进大门之后,我看见面前的场景忍不住呆了一呆。
湖心塔楼上光线虽弱,但也依旧能够起到照明的作用,这大门中的广场也确实明明白白地笼罩在一片暖色的光晕之下。
所以……
广场正中央站着的那个人就分外显眼。
正是那个疯子男人。
只是他现在的样子,反倒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