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条看不见尽头的甬道。
手机的光太弱,可见范围也不大。
滴答。
我听见有什么滴落。
滴答。
这声音在漆黑的甬道里虽然细微却非常明显。
滴答。
这次不是未知的滴水声,而是——
我下颌砸到地上的汗。
在未知的前方,等待我们的……到底会是什么?
滴答。
……
马呈呈小声和我说道,“前面可能有泉水……”
我看着干燥的灰尘在手机灯光下缓慢浮动,又看着干燥地地下厚灰,没有开口。
甬道虽然比外面的空间来说狭小很多,但对我们而言绝对不算小。据我目测,这起码高得有四米,宽估计七八米,在里面做一套广播体操完全不是问题……
“你做广播体操干什么?”马呈呈突然问道。
我一愣,当下暗自懊恼,这我又不小心说出来了?
马呈呈推推我,“什么广播体操?”
“啊……啊……我的意思是我们……我们……”我急中生智,“你听错了,我是说光坡体潮,就是这个坡啊,你看吧,有水的话,这个坡体也会潮的你看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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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呈呈半信半疑地哦了一声,我怕她再追问,连忙说道:“我们看看哪来的声音吧,你别杵着不动,来来来……”
马呈呈没有再追究,和我一起开始寻找声音的来源,我呼了一口气,心里暗道这老是想什么说什么的习惯真得改改了,不然以后出丑的时候还多着。想着事情,再加上光本来就暗,我一时之间忘了看路。这样的举动所导致的直接结果就是——我撞墙了。
“疼疼疼疼疼疼……”
这一下直接撞到了墙上,撞得太结实,我扶着墙好一顿倒吸凉气。
马呈呈跑过来,“你怎么样啊,要紧不……”她的声音忽然一扬,“……你手下是什么啊!”
她一喊吓得我一哆嗦,手一下子缩了回来,“你别一惊一乍的啊!没病都给你吓出病来……你要淡定淡定,淡定你知道吗?!”说着,我就看向自己原本扶的那个地方……
“卧槽这什么玩意!”
我步子一退自己把自己绊了一下,差点摔了一跤,马呈呈一把扶住我,“你没事吧……”
“没……没事。”我揉了揉额头,“刚撞得有点懵……那什么东西啊我……我这……”我想起来墙上的那个怪东西,呼吸有些紊乱。
马呈呈小退一步,她拿着手机自下而上照向整个墙面。
纵使已经见过了很多震撼的场景,但是这次,我还是被深深震撼到了。
灯光所及之处全是龙。
粗的有卡车轮胎粗细,细的成年男人小腿粗细,基本大部分龙身粗细都是水桶大小,马呈呈手机灯光照过,那龙鳞熠熠生辉,龙须似乎无风而动,在离我最近的墙面恰好有一个龙头,随着灯光晃过,我见那龙头赫然看向了我!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这都是什么东西啊卧槽!”
一想起我刚刚就撑在某个龙的某个部位,心里更是拔凉拔凉。
马呈呈小心翼翼地朝那个龙走了过去。
我看着自己的手有些欲哭无泪,怎么我运气这么好,靠下墙都能靠到这‘宝贝’上?
马呈呈打量半天,确定之后摸了摸龙身,松了一口气,“这是浮雕,石头的。”
我心里略微感到一丝安慰,也凑过去和她一起打量,经灯光照着,那龙看起来好不威风,鳞片片片精细,龙须根根细腻,就连脸上细腻的褶子都好像既新鲜又潮湿,尤其那一双眼睛,不知怎么的在灯光照射下看起来就好像弹珠一样反着光,也怪不得我以为是龙在看我,这东西看起来就跟三百六十度立体环绕‘非要盯死你’似的,我看得万分揪心。但整条龙最让我觉得毛骨悚然的就是它的嘴。
大张的、獠牙毕现、口水流涎的嘴。
是的,口水流涎。
这龙的嘴里有涎。
以及一根极细的灯芯。
滴答。
那龙的上颌滴下一滴液体,稳稳落进了下颌的涎里。
“这……这什么玩意啊?”我嘟嘟囔囔地看向马呈呈。
果不其然,她已经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这是龙……”
我点点头,静待下文。
然后……
……没有下文。
马呈呈没有再开口。
我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就这样?”
马呈呈给了我一个简洁有力的回答。
嗯。
她嗯了一声。
我感觉自己眼前一黑。
说实话,我还没有觉得自己老眼昏花到连龙都认不得的地步,所以马呈呈这个回答让我感觉自己受到了来自智商上的侮辱,还是火辣辣的那一种。
我略微有点惆怅。
马呈呈哪还注意得到我,她转身把手机塞到我手里,自己拿着两块打火石玩得有滋有味。
我更加惆怅。
马呈呈砸到了自己的手,然后换了个策略。她开始蹲着玩打火石,辅助工具加上了军刀。
我开始正儿八经地惆怅。
原本阴森可怖很让人惆怅的这条甬道,完全无法匹敌马呈呈带给我的无话可说。我真的很想好好提醒她,我们在大寨地下空间,我们被困在这里,前路漫漫,后路暗暗,这是玩命的事,她却在这……玩打火石……
马呈呈发出了一小声惊呼,我警惕地环顾周围,“怎么了?”
她一脸兴奋,“冒火花了!”
我一脸痛苦地看着她,“现在不是玩火的时候……”
马呈呈连忙掏出一张卫生纸,又再次热诚地投入造火事业。
我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开口劝她,“我说……”
“着了!”马呈呈一脸激动地拿起着了一角的卫生纸,她站了起来。
我一惊,“你干嘛?!”
马呈呈护着火苗,在它燃尽之前凑到了浮雕石龙的身上,说得准确一点,是浮雕石龙的嘴里。
她点燃了那根极细的灯芯。
灯芯忽地爆出了一阵火光,这是我熟悉无比,已经看到过多次的。
蓝色的火光。
火光静止在灯芯上,不急不缓,安安静静。
我感觉自己内心一片祥和,完全没有一丝波澜,甚至为了证明自己勇气,打算凑近去细细观赏那个火焰。就在此时,马呈呈突然拽着我后退。
我被她拽得一个踉跄,一不小心摔了一跤。
得。
刚碰了头,这下摔了屁股,我这受伤都受得首尾呼应。
正在我碎碎念时,甬道异变突生。
静止的蓝色火焰突然跳动了一下。
仅仅一下,整个火焰就开始以星火燎原之势瞬间燃爆满整条黑龙,我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那火光,火在燎到黑龙尾部之际,忽地就好像平地一声雷——
整个甬道犹如冷水进油锅般……燃烧!
连绵不绝的火焰爆鸣声不停响起,两边墙面全是火焰包绕的浮雕石龙。
火焰绵延远去。
甬道也明亮了起来。
每条龙周身都包绕着静止的蓝色火焰,而口中灯芯却是一抹白光。
借着火光我吓了一跳,整个甬道顶上也是张牙舞爪的巨龙。
我咽了一口口水。
马呈呈一边赞叹一边往前走,我看着那些似乎要扑到人身上形态逼真的巨龙,感觉自己一路咽口水都咽得口干舌燥。
这个鬼门关到底是什么地方?这么大排场?
不得不说我感觉这一路就和科幻大片似的,整个遭遇从乡村诡事的级别飙升。我都感觉自己要是再走下去,再遇到个外星人跟我打招呼说个你好什么的,我或许都能风轻云淡地和它握握小手喝喝小酒。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成长。
我有些感慨。
马呈呈走了一路又溜达回来,“你怎么不起来?摔瘸了?”
我没有和往常一样毛毛躁躁地回话,而是慢悠悠地站了起来,再自认为仙风道骨地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用自己所能想象到最出尘绝世的表情看着她,准备酝酿出一句意味深远的话。
整个甬道忽然一震。
我张着嘴没有反应过来,马呈呈一下子警觉了起来,“快走……”
我脑海自动接了她说完这句之后可能要说的话,比如说‘此地不可久留’‘自毁装置启动,要塌了’诸如此类的套路。
然后马呈呈说,“龙龙要爆了。”
我当时就急了,“你才爆了,我爆什么爆?我还能自爆?!”
马呈呈拽着我开始狂奔,我虽然摸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看她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也感觉好像情况十万火急,跑的速度也不敢怠慢。跑的这一阵,我灵光乍现忽然想通,马呈呈她说的好像不是我要爆了,而是‘……龙……龙要爆了……’
地面又是一震。
我发现整条甬道越来越亮。
两旁的龙身呈现出不自然的光泽,龙鳞也透出了白光。
我瞬间会意。
这浮雕石龙要爆!
我撒丫子跑得超过了马呈呈,一看她落后太多,忙又折回去拽着她的胳膊飞奔。
甬道长到没边,我急了,“这不会跑不出去吧!”
“不……不会……”马呈呈在我身后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
我一路没命地跑,当时脑袋里还开了个小差,要是我中考跑长跑也能这速度,怎么着,体育也得满分吧……不知跑了多久,我感觉这一条甬道七扭八拐,有种没有尽头的架势,就在快要彻底气馁的时候,又拐过了一个弯道。
我看见了尽头久违的黑暗。
那个瞬间我简直噫吁嚱呜呼哀哉,所有的语气词都不够形容我的激动,就好像急着要上厕所腿都夹紧了不敢动然后发现了厕所正空着一间。
在此刻,这片黑暗就是最璀璨的光明!
我拽住马呈呈一个纵身飞跳扑进了那片黑色的空间。我们结结实实地摔到了地上,而身后甬道的光也刺目到了极点,然后——
光灭了。
没有爆破声,没有震感,那些所有燃烧的浮雕石龙灭了。我不可置信地用手机回去照,千真万确,没有爆炸,没有坍塌,只是火烧尽了,然后灭了。
我突然想起一个词叫回光返照。
还想到了一个俗语叫脱裤子放屁。
此情此景,我眼角溢出了泪花,两行辛酸泪潸然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