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我曾打碎虚空

此时的白蛇菩莲母君不再是一条搅动洪水的凶恶妖兽，而是一个深情款款的美丽女子，脸颊之上仍旧带着泪痕，一颦一笑、喜乐怒骂在许仙的眼睛里都一如从前那般熟悉。

像极了西湖边乘船而来的，在冰凉的西湖雨中飘摇的白娘子。

“娘子，对不起……我好想你啊。”许仙在恶鬼地狱曾想过很多很多，当自己有幸再一次找到她时肯定会有说不完的话，但是如今他只有这句话脱口而出。

因为见到她就好，其他的一切再没有那么重要。

“对不起？你知不知道流火地狱里有多么灼热，滚刀地狱又有多么锋利，我闯了几百次冥界，最后被罚在两极地狱永受折磨，全都是为了找你！”白素贞哭着怒吼，就像是被夺走了糖块儿的孩子。

但在场的所有看过《白娘子传奇》的人都知道，这声吼里包含的绝非是怨恨，也不是怪罪，而是千百年收到的委屈终于可以诉说，她终于找到了那个可以说给他听得人。

许仙红着眼眸上前，颤抖着手擦去了她的泪水：“抱歉，我以后再也不会让你找我了，生生世世都让我去找你。”

已经逝去的千年时光之中，一世又一世寻找着许仙的白素贞，就像是无根的浮萍一样，找不到自己该存在的理由，更加找不到自己的心中之岸。

冥界十八狱，两极天，一切地方她都找了，甚至为了重返人间一次次受尽轮回之苦，看尽了人世间无数的生老病死，唯独她爱的人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怎么找都找不到。

“千年了，你到底去了哪里？”

“我死后不小心掉进了万恶之源，没办回，也没办法回到冥界，我一直以为你会被度化，所以我一心想要报仇。”许仙说。

而在场的人和鬼闻声不禁瞪大了眼睛，尤其是毛驴道长，表情更是夸张。

万恶之源是什么地方？里面关着的恶才是真的恶，只有穷凶极恶之人才能够进入那里，听说最为恐怖的是那里的鬼不但吃人，甚至吃鬼，这样的人竟然在万恶之源存在了千年。

“怪不得阎君和虎将全都不是他的对手。”书生喃喃自语了一句，又开始担心他究竟是敌是友。

如果是友，摆在山巅的金身之前的惊神鼓别说敲响九下，就算是敲响九十下都没有任何问题，可如果他是敌人的话，再敲响一次都极为困难。

此刻，白素贞看着他的眼睛很久才说话：“你知不知道，上一世的时候我已经决定要放弃你，并且我做到了，那一世我活的很好很开心。”

许仙听到这句话时没有回答，也像她那样看着白素贞，眼睛之中无悲无喜，就像是那句话根本不是说给他听得一样。

“我放弃了你，就没有打算……再找回来，我们注定到现在就要结束。”

“你不是放弃了我。”许仙忽然呼出一口气，微笑着看着心爱的人，“你是放弃了你自己，所以才会一直困在地狱不愿意出来，但是你身上有菩萨印，不管是流火还是滚刀，就连冥印也无法帮你做到魂飞魄散。”

白素贞闻声瞪起了眼睛，身体不自禁地颤抖了两下，紧锁眉头地看着他，想要知道他究竟是如何了解的如此清楚。

她的确请求过冥主，请她帮自己魂飞魄散，可是这件事除了她和冥主之外没有人知道。

许仙看懂了白素贞眼睛里面的疑惑，笑着丢下了手里的铁棍一点点解开了自己的衣带，将白衫解开，然后将内衫褪去。

正皱眉的白娘子在真切地看到许仙的魂体时猛地捂住么嘴巴，全身开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硕大的泪珠接连砸落下来，最后蹲在地上捂着胸口泣不成声。

而距离他最近的赵子龙，和想来雪耻的阎君更是差点惊呼出了声音，前者手里的枪“砰”地一声滑落，后者已经没了勇气上前寻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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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仙苍白的魂体之上，到处都是如同蛛网一般的裂痕，每一道裂痕之中都镶嵌着大大小小的，如同破碎的玻璃一样的东西，而最让他们感到恐惧的是，在其胸膛之上竟然有一个方形的印记，那印记分明是冥印所烙印下来的。

这对于阎君这样的人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魂体不是肉体，即使再严重的伤都只会打碎魂体，不会留下痕迹，但这是什么情况。

看着泣不成声的白娘子，许仙蹲下来拍了拍她的肩膀。

“谁说进了万恶之源就不能进冥界了？知道你在受苦的时候，我可是直接打碎了虚空闯了进去，冥主其实是骗了你，不是冥印没办法消除菩萨印，而是因为冥印烙印在了我的魂体之上。”

阎君听罢之后霎时间变的恐惧，赵子龙如是。

白素贞终于再也忍不住了，抬起梨花带雨的脸庞扑进了他的怀里。

就在所有人和鬼都还陷入震惊之时，不动声色的府君的手心里突然冲出一只漆黑的乌鸦，“嗖”地一声冲进了黑云之中。

了凡脸色剧变，立刻翻掌朝天而起，口念无上金刚咒，巨大的须弥空大手印握着金色万字法诀狠狠拍了上去。

只听那厚重的黑云中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紧接着一片璀璨的金光在云层之中炸裂开来，阴气所汇聚的乌鸦被拍的只剩下了满天的羽毛，就像是黑色的雪片一样飘落。

“怎么，想报信？”毛驴老道撇着嘴看着府君。

而此时的府君面若冰霜，两只紫色的眼眸中不断迸溅出强烈的杀意，一时间阴风开始怒吼，鬼声开始哭嚎。

就在双方即将动手的时候，被一棍扫下山崖的阎君忽然走向了许仙，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只有眼眸更加的深邃。

所有人都开始看向这里，不知道阎君是要做什么，难道是想要报那一棍之仇？要捍卫自己冥界阎君的名声？

安慰好了白娘子的许仙冷漠地看着阎君，什么话也不说，手里的铁棍却在微微颤抖着，在万恶之源的千年之中，他早已天不怕地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