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萋萋无数

老吴的老家是河池地区的，他毕业于北京的中国青年政治学院，毕业后进入到南宁市一家广西壮族自治区的大型国企里，很快就提拔成了团高官，原本规划是要走仕途路线，也结交了很多官场人士，后来还被派到自治区党校学习了一段时间，已经被列入到后备干部培养系列。但是后来他结婚后却始终与妻子不合，两人之间闹腾得厉害，矛盾实在无法调和，于是老吴离婚后痛下决心辞职下海，阴差阳错地进入了重型设备行业，成为了一名技术专家，后来被聘任到北海这边加入到农场来。去年经人介绍认识了一个北海市的中学女教师，两人已经领了结婚证，住在了海滨路上的新家里，只是现在还没有办酒席。

老吴驾驶着车子回到了北海，快到上海路路口时跟亦达交代说，下个月自己准备要摆喜酒了，到时候会邀请农场同事都去参加，徐亦达欣然答应后下车离去。

没多久，农场又安排徐亦达去了一趟广东拉货，这是一批厂房里需要的钢丝网，厂家在江门市，采购员老温已经电话联系好了。而这次的大货车就不是空驶去广东了，司机找了一票从北海运输烟花去广州的单子，这样来回双向都能挣到钱。

北海和合浦县本来一直就是烟花爆炸的生产基地，徐亦达先跟着大货车来到了北海市郊区的烟花爆竹厂，一进厂房，徐亦达就看见几间联排的厂房绵延着，每间厂房的周围都竖立着很多高耸的避雷针。

司机介绍说，所有的烟花爆竹厂最重要的就是安全问题。首先是选址要避开雷电密集区，比如徐亦达之前工厂所在的庙山地区地势较高，又正好是海湾最狭窄的地区，上空气流摩擦激烈，就容易形成密集的雷电。徐亦达回忆起之前在厂里宿舍的时候，的确经历过几次可怕的雷雨之夜，那些阵阵的闪电就暴烈地从厂区上空不断地迸发出闪亮的火光，巨大的雷鸣声惊天动地。而烟花爆竹厂这里的地势平坦，选址在这里就安全得多。

另外就是生产和储运的安全问题，之前其他厂子出过严重的爆炸事故，死伤了几十人。而这间工厂算是市里规模比较大、管理比较规范的烟花爆竹厂之一，所以在安全生产上一直还是比较到位的。

工人师傅们把大批的烟花爆竹垛放进后车厢里，司机师傅把护板安装好，上面套上一层网格，再用力扎紧捆绑的绳子，最上面又盖上一层帆布，总算是捆扎好了。此时已经是夜深人静，三个人上车后打开车灯开始向广东方向进发。

车子先经过合浦县城后继续向东前进，国道上的连夜赶路大货车倒不是很多，一路都很顺利，徐亦达迷迷糊糊地躺在驾驶座后面的卧铺上。车子经过山口镇后就进入了广东地区，徐亦达瞥见前排一个司机师傅把各种证件拿了出来，又拿出50元现金来塞在行驶本中。他正好奇着，车灯的前面出现了一道栏杆，司机早有准备，慢慢把车停了下来接受广东警方的检查。

这个设卡地点警备森严，除了交警之外，还有身背武器的武警。司机跳下车来，把准备好的所有证件小心翼翼地递了上去，一个交警上来接过证件，问了一句：“车上拉的啥货物啊？去哪里啊？”

司机满脸堆笑地答道：“我们这车拉的都是烟花爆竹，是从北海市出发的，拉去广州。您可以看看行驶本。”

那个交警脸上不为所动，手上打开了行驶本，那张折叠好的50元钱赫然出现在眼前，他飞快地合上证件拿在手上，另外一只手举起手电筒来：“你跟我来，我到后面看看。”

两人来到后车厢，交警也没上车，只是打开手里的手电筒，上下左右扫了几下，这就算是检查完毕了。他把手里的证件还给了司机：“行了，走吧，别开太快啊。”

司机连忙接过来：“嗯，谢谢，我们两个师傅轮流着开，一定注意安全。”，他连忙跳上车来，前方的栏杆也抬了起来，他一脚油门就驶离了这个检查关口。

开出几百米后，徐亦达开口问司机：“你夹在证件里的钱他没拿吧？”

司机只是笑笑，没有说话，不过他把证件递给了徐亦达，徐亦达打开证件，里面的50元已经不见了。徐亦达点点头说道：“还是你们有经验啊。”

司机介绍道：“咳，没办法。每次过省界都要被检查，这本来也是合情合理，毕竟这是国道，那些贩卖野生动物、走私的、还有贩毒的，都得从这条路上经过。我们虽然是正常运输跑长途的，如果不打点一下，肯定会被刁难。如果人家让你把所有货物卸下来，挨个开箱检查，你也得必须执行啊。所以花些小钱来讨个平安，对我们来说当然划算。”

车子向前继续行进，路上却出现了几辆挂着军牌的大货车。司机也不惊奇，也不超车，只是老老实实地跟着。徐亦达好奇地问道：“这大半夜里也有军车在执行任务啊？”

司机又笑着说：“咳，你真是少见多怪了。我们常常在路上，这种军牌车子见多了。这边一些走私的很是厉害，他们挂的军牌，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比我们社会车辆厉害多了，超重、闯红灯之类的，都是他们最猛，地方交警根本不敢查，至于车上装的是啥，更是无人问津。”

听闻如此，徐亦达也只能暗自叹气。

大货车先后经过湛江、茂名、阳西，阳江后，司机找了个路边店来加油和吃饭。国道上的路边店每隔几十公里就有一大片，除了加油站之外，就是各种饭馆。徐亦达跟着两位司机师傅来到饭馆里，司机点了些菜肴，包括白斩鸡、扇贝、蚝油生菜，大家先喝着茶等着上菜。

这间饭厅面积不小，大约有二十多张饭桌，正是正午时分，外面的大货司机都选择在这里打尖休息，就餐的人很多，又是公众场合，饭厅高处安装的两台电视机屏幕上却在播放着一部港产的三级片，画面肆意，声音放浪，幸好就餐的都是些大老爷们，大家各自低头就餐，倒也不觉得尴尬。

这部片子正是李丽珍出演的《》，彼时的女主角正值二八芳华，外表清纯靓丽，身材玲珑剔透，却在片中本色出演，一展娇嫩身姿，画面淋漓香艳。徐亦达看得不免是面红耳赤，脸红心跳。

司机师傅却早已习以为常，他们俩笑话着徐亦达：“你这真是少见多怪了。跟你说，这饭店后面就是炮房，我们这经常开长途的有时候也偶尔放松一下。你要是看上哪个上菜的妹子了就可以拉到后面来痛快一下，价格也不贵。毕竟这里是天高皇帝远，天王老子都管不着。”

徐亦达越发脸红，却只能默不出声。

一会儿功夫后几个菜端了上来。大家饿了一宿，正是饥肠辘辘，于是举起筷子来开动。瞅着眼前这盘白斩鸡，皮色透亮，白中透着金黄，口感却紧凑细嫩，甚至入口即化，徐亦达不禁赞叹道：“没想到这路边店的白斩鸡味道如此地道。”

司机师傅介绍道：“你是北方人，肯定不知道这道菜其实跟你之前吃过的白斩鸡完全不一样。这不一样的关键其实就原材料，咱们桌上现在吃到的都是阉鸡。这里的小公鸡在四个月大小时，就会被割掉。小公鸡在阉割之前富有攻击性，活动能力很强，往往把喂它的饲料很快消耗掉，养鸡成本高居不下，而且肉质很差。而阉割过的小公鸡性情大变，一门心思的往身上囤肉。这种阉鸡非常适合拿来做白斩，它不会有公鸡那种腥膻味，你看这鸡皮煮出来，放在冰水中收缩后，会更加金黄油亮，肉质厚实鲜美，松韧适中。”

徐亦达夹起筷子来又来了一块：“果然好吃，这肉香甜有味，实在非常有嚼头。”

司机师傅又指着桌上的蘸料介绍说：“你这还是外行啊，吃白斩鸡一定要蘸这种调料，这里面有沙姜。这跟北方的姜味道完全不同，你一定要品尝一下。”

徐亦达尝了一下沙姜蘸料，果然味道独特。虽然辛辣，却饱含芳香，又略微带些甜味，配着口中的鲜嫩鸡肉，果然口感爽利许多。

徐亦达吃得口齿留香，不禁连连点头，旁边续茶的服务员看着他却是笑意盈盈。司机师傅笑着说：“小徐，人家看上你了，你要不要跟她去休息一下？我们俩不着急，可以等你。”

徐亦达却是一惊，连忙摆手：“别别别，咱们赶快吃完饭后上路出发吧。”

卡车又经过恩平、开平、江门后抵达了广州。卸货完毕后，大家去了大排档，就着啤酒吃了些碳烤生蚝后找旅店休息了。

【讲真，最近都在用咪咪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iiread】

第二天卡车先去了佛山去拉一些建材。在城市建设上，佛山其实跟广州已经连成了一片，只是这里是全国最大的瓷砖生产基地，城市上空中始终飘着一层淡淡的浮尘，空气污染还是相对来说严重一些。

装上建材后，卡车再驶往江门市装载另一批货物。司机用白话一路聊着，而江门这两个字在粤语里发音为“gangn”，很像某个不雅的人体器官，徐亦达听得倒是有些别扭。他想起大学期间自己曾经在某场足球赛中友情客串了半场守门员，自己身高手长，倒也化解了不少危险，下场后被同队队员封为“铁门”，而对方球员却过来戏谑自己为“钢门”，听着实在也是别扭和滑稽。

到达江门这里的小工厂后，老板张罗着安排装运货物，两个司机在客厅里喝茶。徐亦达喝的有些急了，出来上厕所放水。

徐亦达进了厕所后刚拉开裤子拉链，老板却推开门进来，亦达以为他也是来放水，就往旁边挪了下身子。没想到老板却神秘地拿出来一个信封递给了徐亦达：“你拿着吧，一路辛苦了啊。”，然后没等亦达反映过来，他就转身开门走了。

徐亦达捏了一下这个信封，的确有些厚度。他想了一下，最终还是揣进了自己钱包里。

车子装货完毕，踏上了返程之路。经过一天半后终于回到了农场，卸货完毕后，徐亦达跟着老胡的车子回到了家里。他打开信封来清点了一下，里面有1500元现金。他跟蒋欢商量了一下，蒋欢的意思是最好带回公司去问问张哥如何处理。

第二天到公司后徐亦达跟张哥说起这个红包的事情来，他问张哥该如何处理。张哥倒毫不惊奇，他只是淡淡地回复着：“咳，没事，你就拿着吧。”说罢就扭头离开了，徐亦达也就心里坦然了许多。

老吴的喜酒请帖发了出来，是个周六的晚上。大家分别赶了过去，虽然老吴是二婚，他还是要对自己媳妇有个体面的交代，所以还是摆下了几十桌，其中女方家的亲朋好友多一些，自己这边也有几桌，主要是自己的家人、同学和同事们。徐亦达本来和农场的同事在一桌，后来实在坐不下，就跑去旁边跟老吴同学凑在了一桌。这桌上有几位体制内的同仁们酒量相当了得，他们互相之间本来就熟悉，等台上各种仪式结束，婚宴正式开始后，就开了几瓶白酒，直接打了几个转圈来互相敬酒。徐亦达白酒酒量本来就比较弱，又架不住这帮哥们的劝酒架势，一会儿脑袋就蒙了。

这时候老吴带着新娘子来敬酒了，跟随着两人的伴郎和伴娘端着两瓶白酒，挨个给大家敬酒；新娘子又拿着打火机，挨个给每人点上一支香烟。徐亦达身边一个大哥是市公安局巡警大队的某个领导，喝得也是有些微醺，他一把搂住老吴说道：“老吴你这这身子骨行不行啊，这把年纪还要夜夜操劳。对了，等会儿到了半夜我给你打电话拉你出来打麻将，你可不许不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