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重阳则跟另一个id聊得火热,那个id名字叫fatboy,“胖男孩”的意思。fatboy说清华大学今年有考研辅导班,除了几门专业课之外,政治课也有辅导班,自己已经缴费报名了。马重阳则跟他沟通得不错,两人聊得热乎,马重阳说自己身处美丽却遥远的海滨城市北海,可能实在无法脱身提前去北京参加辅导班了,所以拜托fatboy到时候把政治课的辅导材料和划题范围提前分享给自己,如果搞定了一定请他吃大餐,fatboy也欣然答应了。
徐亦达已经适应了农场的工作,每天早晚穿梭在北海和乌家镇之间,也跟司机胡师傅熟悉了。胡师傅现在50岁上下,岁数不小了,而外表还挺精神,能看得出他年轻时候还是颇具俊秀。他有时候也跟车上大伙儿吹牛,聊些他过往的青春岁月。
胡师傅本来老家是钦州那边的,年轻的时候作为知识青年赶上了上山下乡的热潮,随着一众年青男女来到合浦县城下面的农村去插队,开始的时候大伙儿还是热火朝天,为社会主义建设多做贡献,每天到公社的庄稼地、果园里、水渠边去参与劳动,虽然辛苦但是一向严肃认真、团结活泼。而到了1971年林彪出事后,大家听到消息后都是大吃一惊,没想到作为革命接班人的副统帅居然成了叛徒。第二年人民日报上刊登了《“571工程”纪要》全文,本来是作为林彪集团密谋武装政变的重要证据,是要被当做“反面教材”来让大家批判的,没想到知识青年们读了之后,却都暗自被这份纪要深深震撼了。大伙被震撼后对现实中的辛苦劳动迅速失去了热情,到了文革后期,这帮青年男女也禁不住青春萌动,纷纷按捺不住,互相之间两两成对儿结成了很多恋爱关系,流连于花前月下,厮守于湖畔山前,插队村子里的连队干部对此现象却也无可奈何。
胡师傅年轻的时候身形健壮,相貌英俊,嘴巴又是能说会道,跟抹了蜜一般,的确受到了很多一同插队女知青的青睐,纷纷对他或者暗送秋波,或者直接抛来橄榄枝。面对如此泛滥的桃花运,胡师傅却笑称自己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他始终周旋于众多女孩之间,却没有被任何一个女子羁绊住。当然后来文革终于结束,大家纷纷从插队村子里分道扬镳,各奔东西,这场青春的盛宴却只留下满席沧桑,一地风尘。
胡师傅回到钦州后成家立业,后来辗转来到北海这里,却发现在合浦县和北海市都有不少当年的女同学,虽然大家现在都已经到了天命之年,而重逢之后却依然彼此感动。时至如今,如果空闲的时候,他还会抽空赶去跟大家见面,有时候只是简单地一杯闲茶,三两好友,却也是岁月静好,安然若素。
徐亦达听得胡师傅如此神侃,倒也惊讶。他没想到驾驶座上这个朴素的本地汉子身上还有这样的故事,他不禁慨叹道:“看来每个人的青春都是一部巨作,只是往往无人提笔诉说,最终湮没在岁月洪流中,消逝不见了踪迹。”
谭兄对胡师傅这番说辞却是不以为然,他更感兴趣的则是一些风月细节。他笑嘻嘻地问着胡师傅:“你这老帅哥跟那些女同学多年不见,现在既然久别重逢,好歹也是鸳梦重温,也不知道你现在这张旧船票,是否还能登上人家的客船呢?”
胡师傅乐呵呵地答道:“其实啊,谁年轻的时候没荒唐过?谁没辜负过人?谁没被别人辜负过啊?大家其实都一样。实不相瞒,我年轻的时候真是身子骨棒棒的,所谓一夜七次郎,那其实就是我的传说,人家为了给我补身子,还专门省下自己的饭钱来给我买老母鸡炖汤喝。不过现在毕竟时过境迁,我这把老骨头,早就熬成了药渣。你们现在年轻,每天就瞎琢磨这个。我跟你们说,男人其实活得挺辛苦的,除了按时交公粮之外,我的工资也都交给了媳妇,每月只剩下200元零花钱,只够买烟抽。等你们到了我这岁数,就知道男人为啥没有女人活得长了,其实都是年轻的时候浪荡太多所致。反正我现在就想着早点退休,找个地方种些花花草草就行了。”
小袁插嘴说:“老胡,你想复杂了。其实男人活着也简单,上面一个大头,能吃饱饭;下面一个小头,也能吃饱,这小日子就满足了。”
大伙儿哈哈大笑,这段长长的路程有了相互的插科打诨,倒也轻松愉快。
厂区里的生产节奏并不均匀,经常忙一阵儿又清闲一阵儿,忙碌的时候要大量进库出库,进库要从外面运输进来大量的化肥、石灰粉、农药等。出库的时候就是根据农务计划安排相应的物资出库,分配到各种作业车辆或者泵站、或者直接送到田间地头。大量施用的化肥需求主要是氮肥、磷肥、钾肥,农场里会购买相应的复合肥料来,比如硝酸铵钾、硫酸钾,包装是50公斤一袋。有一次就是需要施肥的时候,从大连那边来了一条300吨的船,徐亦达去到北海港那边点货后,安排了八辆大卡车轮流拉了几天才陆续运输入库。
至于农药,则品种繁多,都是各种各样的化学试剂,有些毒性相当厉害。徐亦达看着这些农药的分子式,都有些发憷。再厉害的虫子,就算有一定的抗药性,也扛不住人类发明的这些毒药来。不过这些农药如果有残留,如果过了安全边际的数量,对人身也必然会造成伤害。徐亦达当年在大学期间上有机化学实验课程时就受不了那种奇怪的试剂味道,而现在却实在躲不开,因为必须要去库房里监督出库和入库,还要定时盘点。开始的时候他还带着口罩和防护眼镜,后来看那些工友也都没带这些安保护具,他一个人戴着也有些突兀,也就放弃了这些护具。张哥倒是关心体贴地提醒道:“亦达,你还是注意点,之前的库房主管小王来这里没两年,就掉头发掉得很厉害。你去农药库房时还是尽量戴着护具吧。”
徐亦达点点头,但是实际上还是没有有效执行。
至于那些库房的农药,徐亦达倒是一直心存疑虑,因为他也注意到其中一些品种在现在的美国是被列入到禁用名单了,而国内的农业部一向在食品安全上远远落后于发达国家,所以还是在农场里大量使用这种农药,比如像乐果以及氧化乐果这种剧毒农药,尤其是氧化乐果,纯粹是由工厂合成的有机磷杀虫剂,其原药是一种橙色油状的液体,闻起来特别臭,好在它不易从皮肤渗透进入人体,施药时倒还安全。
徐亦达暗自揣摩着,这纯品公司之所以选择在中国建设农场,兴许是趁着中国目前对农药管控力度较弱的时间窗口,这个投资项目其实也是带着一些原罪的。
工头老莫其实对这些农药的滥用最有意见。他这家伙比较灵活,除了在农场做工头之外,业余时间还做些野生动物的贩卖生意,主要是从当地村民那里收购一些捕获来的蛇、穿山甲、果子狸、飞禽之类,再卖给乌家镇那边的饭店里当做野味出售给食客。广西本来是十万大山,这边气候适宜、雨量丰沛,山里面人迹罕至,正是亚热带野生动物的生存天堂,而当地人也都一直喜欢吃些野味,一些饭店往往都打着山珍野味的招牌来吸引食客。只是这家农场进来后大量使用农药和化肥,弄得果园里目前已经很难见到野生的蛇、穿山甲、果子狸、田鼠和黄鼠狼了。这里的生态环境已经被严重破坏,农场外面村子里的野生动物少了很多,老莫的生意也就清淡了不少,这让他很是郁闷。
8月份的时候来了一场台风,农场里如临大敌,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期盼着台风中心的行进路线不要直接袭击到农场。
台风来之前先是倾盆暴雨,然后是大风肆虐起来,吹断了不少树枝,一些幼果也被吹落到地上。眼瞅着农务工作实在无法继续作业,大家继续耗在农场里还有安全隐患,于是ceo路易下令让大家有序撤退,早些下班回家去。
老胡开车带着大家离开了农场,一路上只见各种被狂风吹倒的大树歪歪斜斜地倒伏下来,还有一些粗壮的树枝也被折断,掉落下来甚至挡在了道路中间。无奈之下,大家下车来搬移开那些障碍,再小心地绕过残枝继续前进。
到了国道上,情况更是糟糕,一辆货车居然恰巧被一棵歪倒的大树砸在了后车厢上,司机一脸无奈地等候在旁边。大家心惊肉跳地看着这幅惨状,却也无能为力。平时一个小时的回家路程,今天大家花费了差不多双倍的时间才安全抵达北海。
台风肆虐了一个晚上,北海市不少地方都断电了。第二天一早大家赶到农场清点损失情况,库房这里一切安全无损,果园那里还好,损失在意料之中,属于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而苗圃那里比较糟糕,大棚被大风刮到了一大片,需要尽快修复。
采购员老温紧急联络了一家在柳州的大棚物料企业,只是那家企业目前没有车辆出来,张哥指示徐亦达带着一辆空车直奔柳州而去。徐亦达连忙跟蒋欢在电话里说了一下,就跟着大货车出发前往柳州了。
现在北海到南宁期间已经建成了高速公路,路况非常好,车子也不多。这段路程之前徐亦达乘坐大巴往返,最长的时候花了9个小时,而现在3个小时就到了。司机介绍道,这段高速公路真是建得太好了,以至于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广西当地人纷纷超速行驶,于是造成了很多严重交通事故,建成才半年多时间,这段路上已经陆续死亡了200多人,差不多一公里一条人命。所以现在广西交警加了很多设备和人工手段来严控超速。
过了南宁不久,车子继续向北行进,进入到山区路段。昨天的台风对这里倒是没太大影响,沿途山上景色葱茏,郁郁葱葱的山林很是养眼。在一些拐弯的地方总有个把山民树立着一个长长的竖杆,上面挂着一两只活着的山鸡,旁边摆着一副简陋的招牌,上面写着“野味”或者“山鸡”的字眼。大家正着急赶路,却也无心下车采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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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货车上两个司机轮流开车,驾驶座后面的铺位上可以躺下来休息。到了吃饭时间,三个人就停在大车店里匆匆吃上一餐,不到一小时又着急上路了。到了凌晨时分,大家终于赶到了厂家那里,那边安排工人师傅们齐心协力把物料搬上车来。
三个人在厂家那里吃了顿夜宵后,在一间宿舍里和衣睡下,简单休息了几个小时。早上天色还没完全亮起来,几个人带上厂家准备的早点,匆匆上车往北海方向赶了回来。
晚上的时候卡车终于赶回到了农场,其他职工都已经下班了,不过老莫还在等候着,他安排了一些人手来卸车。厂区这里正好重型设备总监老吴刚刚加班检修设备完毕,徐亦达疲惫不堪地上了老吴的车子往北海家中驶去。
车子一路飞奔在夜幕中,眼瞅着徐亦达都要在车上睡着了,老吴搭腔到:“亦达,你来农场大半年了,你觉得辛苦不?”
徐亦达迷瞪着眼答道:“还好吧,除了路途远一些,其他倒还好。”
老吴笑着说:“要是开玩笑地说,我到农场来上班后,就没见过穿着衣服的老婆。每天早上起床时,她在床上还睡得正香;等我晚上回家时,她还在床上躺着。”
听老吴这样戏谑,徐亦达倒是笑醒了过来:“哈,你这段子真是一绝,其实我也一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