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天都是如此,如此的工作时差却让徐亦达有些吃不消了,自己每天跟蒋欢也只见一面,却都是在凌晨时分,回到家里时,蒋欢正是半梦半醒,自己也正是疲累交加,两人还没交流上一两句,徐亦达又睡着了。而要命的是,汪总每天只是请徐亦达吃一顿饭,全然不主动提起薪酬和入职手续的事情。
这一天,蒋欢终于对回家后的徐亦达有了意见。徐亦达正是一身尘土刚进家门,却看见蒋欢穿着睡衣坐在客厅里,她等徐亦达擦洗之后,忙给徐亦达端来了一碗煮好的鸡蛋面条来。徐亦达感激地坐下来吃得正香时,蒋欢凑了上来,坐在他身边,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说道:“亦达,我觉得你现在这份工作不靠谱,你就别再去了。”
徐亦达正是饥肠辘辘,他嘴里塞满了面条嘟囔着:“嗯,我也不想去了,主要是感觉他们不靠谱。”
蒋欢悻悻地抱怨着:“不说薪酬待遇之类的,我是怕他们其实干的是走私。你也不想想,他们躲在背后不露脸,却让你出面押运,万一哪天出事了,被抓起来的肯定第一个就是你。”
徐亦达听闻此话,被吓得一机灵,身上的冷汗都冒了出来,他放下筷子,左右琢磨着,蒋欢所述果然有道理。
蒋欢补充说道:“我们公司以前也做过些擦边贸易的事情,我大约知道他们是如何操作的。你现在这种夜里运输的模式,不放在大白天来运输,却非要在夜里偷偷摸摸地走,人家老板还不出面,一定有问题,你十有八九被人家当枪使了。”
蒋欢一语点破后,徐亦达的睡意全无了。他感激地搂住了妻子,抱歉地说道:“老婆,我真是傻,现在找工作有些着急了,实在是没分辨出这个风险。你等下安心上班去吧,我上午就跟汪总那边结束。”
久未缠绵的两人拥抱在一起,互相勉励和安慰着彼此,初冬的清晨确实有些凉意,两人之间的拥抱却正能给彼此带来荡漾的柔情和满满的温暖。
上午蒋欢上班去了,徐亦达找到了汪总,把昨晚最后一批卡车的过磅信息给到了他,然后提出不再继续了,汪总倒没觉得意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支付给徐亦达任何报酬,徐亦达倒也无所谓,这几天的经历,对于他来说,就当是一次冒险的体验吧。
正在困境中郁闷挣扎的徐亦达这时候却注意到一则消息,教育部自1997年启动了第一届ba工商管理硕士的招生工作,他立刻判断出这对他来说是个绝佳的机会。按照书法家张叔叔的建议,考研究生出来是最好的方案。毕业几年来,自己的化学专业知识基本已经荒废了,而转去考ba却正合适。
ba起源于美国,是一个专门为商业人士设计的研究生学位,在最近的几十年里,ba学位在全世界范围内已经成为一个享有很高声望的职场资历。徐亦达从小读过一本《艾柯卡自传》,艾柯卡是一位喜欢直言不讳的美国传奇商业巨子,正是他力挽狂澜,把一个即将宣告破产的克莱斯勒拯救过来,并在1984年使该公司赢得了24亿美元的利润,这比克莱斯勒汽车公司此前60年利润的总和还要多。从那时候开始,徐亦达就对美国商业人士充满了好奇和崇敬之心。
工商管理硕士考试的五门科目是英语、政治、数学、逻辑和管理,徐亦达在大学期间的英语和数学都是卓越成绩,重新抓起来应该不难;其他的逻辑、管理和政治,其实就是普适性内容,临考前花一些时间突击,自己应该是很有希望的。再者,ba的招生不面向应届生,要求考生必须有至少一年以上的工作经历,这也就避免了那些学习成绩出色的在校生来成为竞争对手。
综合考虑之后,徐亦达先跟蒋欢聊了一下,虽然她还是有些不乐意,最后还是勉强答应了。徐亦达又打电话给父母汇报这个想法,老徐和何慧芳都非常支持,老徐提到他也注意到了这个消息,而且湖南大学正好也在第一批26所开设ba的国内院校名单中,所以他强烈建议徐亦达联系自己在湖南大学担任教授的同学曾叔叔,而且建议亦达最好提前去湖南大学备考。
徐亦达随即电话联系了曾叔叔,他高考的时候因为英语卷子被掉包而与湖南大学擦肩而过,曾叔叔为他深感遗憾和可惜,后来还去郑州大学见了一次徐亦达。亦达大三的时候还差一点去了长沙去上托福考试的培训班,所以这次徐亦达提出来去湖南大学考研究生,曾叔叔也是十分欢迎,两人就此确定下来,徐亦达尽快安排动身。
徐亦达先从北海乘坐大巴到了南宁,这段路程倒还顺利,大巴司机开得不紧不慢,却平稳舒适。这段路上去年曾经出过一起颇为严重的交通事故,美国驻广州领事馆的领事来北海访问后乘车去往南宁的时候,在钦州路段的一个弯道遭遇车祸,被对面车道的一辆大货车迎头撞上,事故造成该领事当场死亡,北海市外事办的一名陪同也遇难了,小车司机则深受重伤。事后广西壮族自治区和北海市的领导不得不紧急处理这个外交麻烦,远在大洋彼岸的美国总统克林顿还专门发来唁电来慰问该名领事官员的家属。该事故发生后,这段路上也紧急增加了不少安全警示标志,所有车辆都要严格遵守限速。不过南宁到北海的高速公路也正在建设中,明年从南宁来回北海的时间可能只需要3个小时了。
徐亦达在南宁火车站登上了开往长沙的列车。他进站早,站台上的人还不多,他第一个登上了车厢,后面的乘客则紧跟着挤了上来。徐亦达找到了自己的座位,他踮起脚尖把随身携带的行李箱放到了行李架上,然后顺手往屁股上一摸,糟糕,屁股兜里的钱包不见了。徐亦达很是意外,他随身携带的钱包本来塞在这里,在站台上检查的时候还在,肯定是刚才上车的瞬间或者自己放行李的时候掉了或者被偷了。他往列车车厢地板左右看去,却不见钱包的身影。徐亦达马上意识到,这次应该是被小偷光顾了,自己座位前方的车厢都空着,而身子后面却是一个小个子中年妇女,她相貌普通,穿着随意,却两手空空,而最为关键的疑点是她的眼神不敢跟自己对视。徐亦达断定她就是小偷,他上前一步一下子牢牢抓住了那个妇女的手腕,然后大声嚷了起来:“肯定是你把我钱包偷走了,快还给我,要不我就拉你下车报警了。”
那个妇女有些慌张,嘴上却不停搪塞着:“你弄错人了吧,我哪里见过你的钱包。”,她挣扎着想要摆脱徐亦达,眼神则更为慌乱起来。
徐亦达大声吵吵着:“那钱包上车前还在我身上,这一眨眼就不见了;这车厢明明人不多,偏偏你一直紧贴着我上车,况且你随身一件行李也没有,不是你偷的还能是谁?”
两人僵持在车厢走廊里,后面陆续上车的乘客被堵住了,那个妇女却无法辩解。
徐亦达又喊道:“我那钱包里只有一张车票和几十元钱,不过我要的是里面的身份证,你快还给我吧,不然咱们现在就下车找警察去。”,徐亦达说的也是实情,他把大部分现金都放在了行李箱里,随身只带了几十元,但是这个身份证却不能丢失,否则会耽误了自己的研究生考试。
眼瞅着两人陷入僵局,车厢后面有个男人突然吆喝了一嘴:“你俩别堵住路啊,那边地板上不是有个钱包吗?”他伸出手来指向旁边的车厢地板。
徐亦达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自己的钱包躺在那里,而这个区域他刚才明明已经检查过。徐亦达也没想太多,右手紧抓住那个妇女,自己弯下腰来,捡起钱包来。打开一检查,里面的车票、现金和身份证都完好无损。徐亦达松开了那个妇女:“行了,你走吧。”
那个妇女的手腕被释放出来,她没说一句话,低着头匆匆消失了。
后续乘客陆续赶上车来,过了一会儿,列车徐徐开动了。徐亦达身边一个大哥笑着搭话说:“刚才你判断还是挺准的,那个妇女就是小偷,不过后来她把钱包转移给别人了,你要是搜她身的话,肯定会落空。不过你抓住了那个小偷,然后又大声吆喝起来,他的同伙一听你这单子没啥油水还惹了麻烦,就趁乱把你的钱包扔了出来,再自己指给你看,你这也是运气不错。不过没办法,广西铁路线上最乱的就是南宁到柳州这一段,每趟列车上至少都有几十个贼。”
徐亦达嗯了一声,只是他觉得自己的这次被盗行为不是个好兆头。果然列车到达长沙后,他赶赴到湖南大学参加研究生考试,最终名落孙山,本书第一卷第三章中有详细描述。
而每当上帝给你关上一道门时,也会同时给你打开一扇窗。徐亦达回到家里刚调整休息没两天,他就接到了一个传呼,回电话过去时,却是在电脑店里遇到的谭兄找他。原来是谭兄又去了一趟电脑店里整理系统,偶然听到魏老板说徐亦达目前正在找工作,正好他所在公司里有个职位空缺,就电话来问询亦达一下,看看他是否合适。
徐亦达在电话里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的教育背景和职业经理,当他提到自己英语六级,托福成绩587分时,谭兄在电话里叫了起来:“咳,太好了,我们就是想找一个英语过关的。”
徐亦达老老实实地补充着:“我的英语书面读写倒没太大问题,只是口语一般。”
谭兄笑嘻嘻地说着:“得了,这样,你带上简历,明天一早跟我的车来公司吧,我安排你见一下我们老板,早上6:30就在上海路的路口那里等着我,不见不散。”
第二天一大早,徐亦达匆匆填饱了肚子,就来到上海路和北部湾东路的路口那里。6:30的时候,果然谭兄乘坐着一辆皮卡准时到了路口接上了徐亦达。车上的司机是个胖胖的家伙,谭兄介绍到他姓吴,是农场的重型设备总监,车上还有一位戴着眼镜的四川人,姓袁,脑门却已经全部秃掉了,说话倒是幽默风趣。小袁其实比徐亦达岁数还小,现在农场里担任油料主管,也已经结婚成家了,家就在上海路对面的某个小区。
谭兄介绍几个人互相认识,然后跟徐亦达交代说,每天农场早上8点上班,但是农场距离这里差不多要50多公里,所以大家必须一早6:30左右就要从北海出发,到农场后再吃早餐。今天徐亦达面试的岗位是库房总监职位,之前的总监刚刚考上了北京大学法学硕士研究生,挂职而去,所以公司才要紧急补充招聘。这个岗位需要有一定英语基础,能制作每周的周报数据,最好还能跟老外老板能简单进行口语沟通。
车子沿着南北公路(南宁到北海)一路向北,到达乌家镇后就拐下国道,一路向西而去。走了没多远,车子经过一条铁路道口,道口倒无人值守,司机老吴也没有减速,车子疾驰而过,从道口上方飞了过去。徐亦达吓得面容失色,他责问道:“这是铁路道口,你咋不停下来看仔细再通过啊,万一有火车正好经过咋办啊?”
老吴轻松地笑了起来:“瞧把你吓得,这条铁路的确是从南宁到北海的,前年刚开通,现在每天也就几个班次而已,这个时间点儿肯定没有列车经过。”
谭兄也小声骂着老吴:“你这家伙就是胆子大,万一哪天这火车改了时间,我们就完蛋了,每次坐你的车子经过这里我都吓出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