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八,徐亦达从家里出发返回北海,河南那边的俗话叫“三六九,往外走”,意思是正月里选择初三、初六、初九出远门的话,这几天都是吉日。徐亦达可不想凑这三天的热闹,提前了一天出发,毕竟选择初八出发还能买到卧铺票。
到达南宁火车站时看天色尚早,徐亦达就直接登上了火车站外开往北海的大巴,上满了乘客后,大巴缓缓开出。过了几个小时,天色逐渐黑了下来,路过服务区的时候他也懒得下车了,想着再多撑一会儿就能到北海了。大巴继续开动,过了一个小时大巴还是一如既往拐进了合浦县城,下客上客又折腾了半天,才从合浦出发开往终点北海。
而徐亦达一路上都没上厕所,最后这半小时的路段却真是憋不住了,他一直暗暗地努力,使劲夹紧双腿,脸却越发涨得通红,坚持了十几分钟后却还是终于扛不住了,他又不好意思跟司机师傅说要临时下车放水,要不全车乘客都要等他一个人了。徐亦达只好带着行李从后排走到前门,跟司机说要在前方下车。大巴正走在一片黑漆漆的路上,两边都没有村庄和人烟,司机扭头瞥了徐亦达一眼,疑问地问:“你确定要在这里下车?”
徐亦达满额头的汗珠子,脸憋得通红,他点点头:“就在这里下,快停下来吧。”
司机踩下了刹车,缓缓停在路边,徐亦达拎着行李下了车。大巴关上门一溜烟开走了,徐亦达赶紧掏出家伙来,痛痛快快地撒了个痛快,好家伙,库存量太大,足足撇了一分钟多。终于舒坦了,他想起来儿时在老家关于撒尿的那段顺口溜来:“急急匆匆,跑向茅坑,解开腰带,心情愉快,扑通一声,掉进茅坑,为了解手,壮烈牺牲。”他今天为了这泡尿,还真是憋得差点壮烈牺牲。
扎好腰带,徐亦达环顾四周,却有点发憷了,之前他估算过,大巴从合浦出发开了应该有20分钟,他下车的地方应该距离厂子不远了,可是目前看这里只有一片黑漆漆的林子,连个灯光都没有,偶尔路上会有车辆疾驰而过;但是即使自己在路边拦车,也没人敢停啊。徐亦达想了想,还是拎起行李向着北海的方向徒步走去。
走了一会儿,拐了好几个弯了,前方却还是黑灯瞎火,徐亦达心里倒是有点打鼓了,他有些隐约地害怕。节前跟厂里同事聊天,大家都说北海最近的社会治安比之前糟糕了很多,因为这里有大量的烂尾楼盘,全国各地的逃犯都涌到了这里,有些租住在民房里,有些直接就住在烂尾楼里,加上本地本来就有一些帮派,他们之间经常会发生一些抢地盘的斗殴,还有一些涉及经济的官司,往往最终也是通过暴力手段来解决,尤其是过去这一年开始,随着大量资金和人流涌进北海,刑事案件的发生数量大幅度地上升。
厂里大多是本地人,他们对外地来的逃犯肯定是不太了解,而聊起本地的帮派来却是如数家珍。侨港镇那边是之前越南排华时期从越南那边迁移过来的侨民聚集区,他们之间非常团结;港务局那边的则是本地渔民家庭为主,都是熟悉本地情况的大家族。而合浦这里还有一些山民尤其凶悍,尤其是公馆镇那边,靠近广东地区,本来就盛产烟花爆竹,他们会特制一些威力巨大的爆竹,里面除了火药之外,还会埋上钢珠和铁钉,打群架时点上几个扔到对方阵营里,威力跟个小手榴弹一般,往往炸倒一大片。除此之外,他们手上还有自制的土枪。公馆镇之前还真出过大事,本来是几个村子之间的民间纠纷,后来失控发展到整村对整村的斗殴,双方都使用了大爆竹和土枪,出了不少人命,后来还是政府派遣过去大量的公安和武警人员,先是强行隔离开两个村子,抓了一些人,再安排两村长老们谈判调解,好不容易才逐渐化解掉矛盾。
徐亦达的步伐逐渐加快,心里却是越来越紧张,他很是后悔,应该在服务区下车放水,就不至于现在落到在途中下车在陌生地方的窘境了。
前方出现了几间农舍,能依稀看到一丝灯光从路边的林子里透了出来,在徐亦达眼里看来,这丝灯光却是显得如此明亮和温暖。徐亦达心里倒有些紧张,自己一个外地口音的出现在这荒郊野岭的地界,可别再被他们欺负。
徐亦达拎着行李慢慢走近,却看见那丝灯光是从路边一间农舍门前的顶棚下射来的,那盏灯泡在风中来回摇摆着,顶棚下二个小伙子正在一张台球桌前操着台球杆击打着,一个烫着卷发的小伙子叼着烟卷坐在旁边椅子上。
徐亦达惴惴不安地凑过去问道:“你好,这里距离庙山还有多远啊?”
三个人看见路上走来这样一位单身外地人,倒也感觉惊讶,一个家伙俯身击出一记球后,操着一口浓重本地口音的普通话对亦达说:“你要是这样走到庙山去,还真不近呢。”
徐亦达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本来是到庙山下车的,我单位就在那边,结果刚才路上憋尿憋急了,只好半路下车了,没想到这样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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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人都笑了,坐在椅子上的小伙子笑得前仰后合:“你有厶搞错啊?这都行。”
徐亦达扫了一眼台球桌后面不远处的一辆两轮摩托车,纠结了一下,还是怯生生地开了口:“要不麻烦哪位搭我去趟庙山吧?我可以出20元。”
三个人对视了一下,那个卷发小伙子站了起来,他跟另外两位说:“你们俩继续,我跑一趟吧。”
徐亦达连声感谢:“谢谢啊,谢谢啊。”
那个小伙子走到摩托车旁骑了上去,打着了火,他拎起车把上的一个头盔递给徐亦达:“来,就一个头盔,你带上吧。”
徐亦达赶紧带上头盔,拎着行李坐在了后座,两人拐上大路上来,冲着庙山的方向进发。开了大约十几分钟才开到厂区大门,小伙子停下车,徐亦达连忙下得车来,先把头盔还给小伙子,又赶紧掏出20元递给他,:“真是谢谢你了,这趟距离真够远的,要是我自己走过来,估计得老半天呢。”
让徐亦达意外地是那小伙子倒没有接过钱,他把头盔戴好,冲徐亦达笑着说:“咳,我才不要钱呢,下次你可别在路边下车放水了啊,拜拜喽。”他摆摆手告别,调转车头开回去了。
回到宿舍,徐亦达收拾好行李,洗刷完毕后煮了两包方便面充饥,再跟隔壁阿东说起此事,阿东倒也淡然:“你瞧瞧没错吧,我们本地人的确一直都是很淳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