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中午老徐打来电话,亦达跑到宿舍楼的一楼门卫那里接听。其实刚过完春节,老徐回到学校之后就办理了停薪留职手续,这学期他没有课程,也不是行政干部,学校领导倒也豁达,给老徐爽快地开了绿灯,也算是顺应改革开放潮流。于是老徐一个人自己去了北海市,在之前周叔叔交待的那家杂志社开始工作了,这家杂志社叫《沿海财经报道》,是北海市科委主办的杂志,正式全国发行,也是北海市对外宣传的一个重要舆论阵地。当然老徐这次过去的主要目的是给徐亦达毕业后去北海工作做一个铺垫。老徐在电话里说章阿姨已经联系了一家企业的老总,虽然是一家民营企业,却是北海市的明星企业,那个老总去年刚当选为广西十大民营企业家,企业做得有声有色。再过一段时间就会开出接收函到学校来。老徐还给亦达邮寄了一些香烟过来,要他去分给老师和同学们。
从泰山回来,徐亦达就和罗慧在一起了。说是在一起,其实不过是两个人一起去食堂吃饭、去教室一起自习、一起在实验室守着数据。
罗慧的论文一样也由另外一个学霸搭档来为主搞定,所以她自己很空闲,就到实验楼里来找徐亦达。徐亦达的实验室就在一楼,他除了守着那个大烤箱之外,就是在做各种托福模拟试题;罗慧则坐在一边静静地看英文的读者文摘,单词不认识的时候正好可以找亦达问,都不必查词典了,有时候她也会带一些小说或者杂志来读。而化学系的蚊子却是出名地厉害,这些蚊子也许是吸收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化学物质,个头巨大无比,只要是被它们叮上一口,身上的大包奇痒无比,所以他俩在实验室呆的时间并不多。
两个人去食堂吃饭的时候,一般都去最南面那边的小炒柜台。老徐去北海后,给亦达的每月预算多了不少,他也交代徐亦达毕业前后要多一些社交应酬,多些花费也是必不可少。食堂上售卖的普通饭菜都是大锅炖煮出来的,价格低廉却油水明显不足。而小炒这里则是大锅快炒,上一锅香喷喷的菜肴出锅后,师傅抄起热锅拿到水槽里飞快地刷洗干净,灶台上的火苗没有了遮挡则窜起老高,师傅放回铁锅,火苗被压制着不甘心地窜出锅边;师傅再抡起大勺,舀上半勺的食用油,片刻之后油烟喷腾而起,师傅麻利地把备好的食材一股脑儿倒进锅里,噼里啪啦的声浪冲击着耳膜;师傅熟练地翻炒着,不时添加着各种调料,远远都能闻到香味。不过一会儿工夫,一盘香喷喷的小炒就出炉了,价格也不贵,15元一份,如果想多吃肉,还能指定额度让师傅备料时多添加即可。
还有一次,罗慧从她家附近买来了一只刚出炉的道口烧鸡带到了学校,她到实验室里找到了徐亦达,然后神秘地掏出一个大袋子,拿出来一只外表金黄、酥脆可口的大烧鸡,还带着温热,实验室里洋溢起满满的香味,把亦达看得目瞪口呆。两人大快朵颐,最后还是没有吃完。只好把剩下的打包带回宿舍去。
而徐亦达每星期还要去北校区上三个晚上的托福冲刺课程,其他更多时间两个人则是去到学校的图书馆里自习。下课后两个人会沿着图书馆门前的那条马路散步一会儿,罗慧喜欢吃冰棍儿,两个人背着书包,每人一只手上拿着冰棍,另外一只手牵着,也全然不顾周边同学们的目光。
老徐邮寄的烟也到了,大概有七八条,大部分是黄色包装“555”的牌子,其他还有红色的万宝路,以及白色包装的“ildseven”,也不知道老徐是从哪里拿到的。徐亦达自己不喜欢抽烟,所以他基本上都把烟分给了宿舍的同学们,毕竟烟草的味道让他的嗓子很不舒服,他只是觉得抽烟的样子比较成熟一些。相比之下,ildseven的味道过于清淡,万宝路的味道又有点冲,只有“555”的味道正合适,不过亦达也只是把烟从嘴里吸进来,再从嘴里或者鼻腔中吐出来,轻轻地弹一下烟灰,做个潇洒的样子而已。况且罗慧也不喜欢烟味。
亦达的实验数据陆续出来了,搭档苏晓望尝试着做了测算,看着那个图表上散布的各个数据点,他也有点头疼。不过后来他还是陆续调整了一些参数,总算把线性数据整理出来了。最后论文答辩顺利通过,整体完成得还不错。
托福考试也结束了,出了考场之后,亦达感觉还可以,但是这个成绩需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出来,而且自己也基本用不上了。
这中间,徐亦达带着罗慧还回了一次信阳老家。列车上人不多,罗慧呆呆地看着窗外的风景,她的眼神里对外面的一切都充满着憧憬和好奇。亦达回家前没有给家里打招呼,当他敲开大门后,母亲何慧芳看见儿子带了一个女同学站在门外,还真是有点吃惊。她楞了一下,马上热情地招呼两人进门,然后开始忙起来,做了一桌子饭菜。
亦达跟罗慧介绍着:“我妈做的饭菜味道可好了,每次回家来我都吃得走不动路。”
罗慧津津有味地品尝着:“阿姨的手艺真不错,回头跟您多学习啊。”
何慧芳问罗慧:“你的毕业单位定了吗?”
“基本定了,家里人找了关系,确定是省电力研究院接收。”罗慧轻轻回答着。
“嗯,这个单位应该还不错。你跟亦达是大学同学,这样挺好的。我家亦达在我眼里还是个娃娃,你们有事一定多商量。”她有点担心地看着两个孩子。
罗慧的嘴角始终挂着微笑:“阿姨,我知道的,他要去广西工作了,没事的,我们会商量好。”
何慧芳稍微放松了些:“那就好,阿姨再给你添些饭吧?”
饭后罗慧热情地起身收拾起碗筷,并进到厨房里跟何慧芳一起洗刷起来,两个人聊得挺欢快。
收拾完毕,何慧芳打开电视让罗慧看着,自己则单独找亦达到书房里聊了一会儿。
何慧芳有点生气地问:“亦达啊,你这咋弄的?本来要去广西了,又找了个女朋友,你们俩将来咋办啊?”
亦达沉默了一下:“妈,我也没想好,不过我想我们之间会找到解决办法的。”
何慧芳担心地追问着:“你是男生倒无所谓,人家是女孩子,你做事情得对人家负责啊。”
亦达知道母亲的意思:“嗯,你放心,我们之间自有分寸。没结婚之前,我肯定不会动人家的。”
这话也是事实,自从两人牵手以来,徐亦达还真是没敢越雷池一步。虽然青年男女之间情犊初开,牵手如斯,却不敢再进更多。发乎情,止于理,这些道理徐亦达也知道,但是更多的则是徐亦达无法确定未来,他也不能去做更多。
从书房出来,亦达提议罗慧去学院里走走。两人走出家属区,来到学院里操场上,晚上锻炼的学生们三三两两地不断在跑道上跑过。两人走了两圈,出来到路边的池塘旁边,池塘里的一面湖水静静地倒映出天上的一轮明月,一阵凉爽的夜风吹拂着面庞。亦达捡起一块小石头,调皮地扔进水池里,水面泛起一阵涟漪,水里的月亮碎了,波光粼粼地荡漾起来。
罗慧半天没说话,她拉着亦达的手,抬起头来,略带感伤地问道:“马上就要毕业了,咱们俩之间怎么办啊?我知道阿姨的意思,但是我真是没有答案。你去的地方那么远,我们俩天各一方,你会想我吗?”
徐亦达沉默了一下说:“我也不知道,对于我来说,未来都是未知数。你也知道,高考的时候我的英语分数弄错了,我被命运戏耍了一下,现在我想挑战一下命运。两个月前,咱们两个才刚刚牵手,却很快就要分别。我也舍不得你,但是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能保重自己,等我回来吧。”
罗慧默默地看着亦达没有再说话,她转过身来,伸出双手拥住了亦达,两个人静静地拥抱在池塘边,水里的青蛙不时地嘶鸣几声,风儿却不停地吹过,水里的月亮一直在皱着眉头轻轻地哭泣。
临近毕业,同学们各有去向,同宿舍里只有周裕峰保研到了南京理工大学,其他人都直接上班了。余跃回到老家的一家食品企业,张晓东联系到了一家济南的药企,洪永国分到洛阳的一家水泥厂,粟凡也是许昌的一家化工企业,安晓川则和几个同学被分配到河南化工厂去了。
而车伟的运气则不错,他之前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接收单位,而距离毕业还剩两周时,河南医科大学来系里要人,指名要郑州户籍的学生,结果这家伙幸运入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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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长贾新光留校了,是跟化学系密切相关的一家校办企业。跟徐亦达同为高中同学的侯小明这次去了广东,进入了东莞商检局工作。学校却来找麻烦了,张晓东去山东,侯小明去广东,这都属于出省工作了,学校要他们交纳一笔培养费用,大约五千元左右。而徐亦达的接收函到了,因为去广西工作算作支边,这笔出省的培养费用费用可以免除,倒不必考虑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一直到后来也不知道张晓东和侯小明是如何解决这个麻烦的。
王山河组织了泰山之行的几个人聚餐,这次大家是在学校东门的郑大招待所那里吃饭。这是个小雨天气,雨丝无精打采地撒落在法桐树上,刚冒出的绿色树叶却垂头丧气地打着瞌睡。王山河已经是本校保研了,张雯被分配到金水区的一所高中里边当老师。大家各有去处,而罗慧脸上始终挂着的微笑却不再了,她明显地有些不开心,张雯一边安慰着她,一边埋怨着徐亦达:“要说你们俩毕业前好不容易在一起了,这还不到三个月,又跑的那么远,你要她怎么办啊?”
亦达没有吭声,只是一口一口地喝着闷酒。
罗慧看了一眼大伙儿,叹了一口气说:“没事儿,他心里有我就行了。”
车伟看气氛尴尬,举起酒杯:“喝一杯吧,以后亦达找机会多回来看看,或者是找机会考研回来吧。”
徐亦达抬起头来,举起杯子说:“山河、车伟、张雯,多谢你们三位。裕峰和我都要离开这里了,以后还要拜托留在郑州的你们三位尤其是张雯,多多关照罗慧了,我的确对不起她。罗慧,谢谢你对我的好”说不下去了,亦达的眼泪不争气地冒了出来,他抬起头来,举起整杯的扎啤一饮而下。
罗慧的眼泪也下来了,这也是她第一次在亦达面前哭鼻子,之前她倒是强忍着,现在的这个时刻却也不必再做躲藏和隐瞒,任凭自己的泪水挥洒出来。
张雯搂着罗慧的肩膀也哭了,她不停地拿着纸巾递给罗慧。
王山河、周裕峰和车伟静静地坐在桌前,跟亦达一杯杯地干杯,窗外的法桐树还在雨中呆呆地发傻,一阵风儿吹来,树上的雨水成片地洒落下来,地上的积水被打散开来,露出无奈的表情来。餐馆柜台旁的录音机里,却淡淡地飘出一首邓丽君的歌曲,她那悠长的哀怨正让此情此景凝固在时空当中
在雨中,我送过你
在夜里,我吻过你
在春天,我拥有你
在冬季,我离开你
有欢笑也有分离
人生本是一段戏
有欢笑也有哭泣
不知谁能谁能躲得过去
你说人生艳丽我没有异议
你说人生忧郁我不言语
只有默默的承受这一切
承受数不尽的春来冬去
你说人生艳丽我没有异议
你说人生忧郁我不言语
只有默默的承受这一切
承受数不尽的春来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