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在对面的茶坊要了壶茶坐在二楼等候了一下下午,却没有看到任何小乞丐的身影。
怏怏的墨池只好和安亦池回了怀远坊的宅子。
晚上二更十分,安亦池带着墨池,和木松木橡一起,去了刑部的停尸房。
给值班房里的衙役下了迷药,木橡点亮火折子,四人踏进了这个十分阴寒的停尸房里。
算起来,墨池已经是第二次到这里,上一次,要查看的不过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因此踏进这个在外人看起来十分阴森可怕的屋子时,她的心绪十分平静。
可此时,刚刚掀开那道厚厚棉布做成的帘子,墨池脚步便有些虚浮,连身子也微微颤抖起来。
安亦池搂住她道:“如果不想看,我们便出去吧!”
那道磁性的声音和腰际传来的力量,在冬日夜晚如春日暖阳般让墨池颤抖的身子渐渐安稳下来。
她抿唇,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道:“无妨,我只是有些情怯。”
里面有她血脉相连的亲人,有待她如亲人般的赵嬷嬷,虽不亲厚却性子朴实稳重的大伯父,只见过一面,感觉很容易亲近的二婶婶,还有老夫人,郭姨娘,韩嘉瑜,她院子里木讷老实的四季、清秀腼腆的念春、长相喜庆的赤夏。
墨池嗅了嗅小鼻子,却隐约觉得有些不对。
安亦池给了墨池一个询问的眼神。
墨池咬唇,脸色有些苍白,她回看一眼安亦池,微微摇了摇头。
木橡道:“刑部特意将这间停尸房清理干净,里面安放的全都是韩太医府里人的尸身。”
墨池点头,提步朝第一具尸身走去。
是韩太医,他死于脖子上致命的一刀,但脸上却带着有些诡异的笑容。墨池只看了一眼,忍住将要夺眶而出的眼泪,转头朝第二具尸身走去,是老夫人,同样一刀致命。
再往后,是墨池的大伯父,他被人拧断了颈骨,神色中透着惊恐,脸上还有些微微的浮肿。
“韩医正临死前被凶手扇过耳光,肺腑也受过内力重击。”木橡在一旁解释道。
凶案发生的第二晚,他和木榕便来一一验过尸体。
墨池擦了一把脸上的眼泪,轻轻点了点头。
她转过身,又回到韩太医的尸身前,掏出那双鲛人鱼尾皮制成的手套戴上,跪地给韩太医磕了个头,声音颤抖却郑重的说道:
“祖父,池儿不孝,以往从未在您老人家跟前尽过孝道,池儿今日立下誓言,哪怕前路是刀山火海、龙潭虎穴,也必定为我韩府满门五十二人,找到凶手,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安亦池也跪地给韩太医磕了个头:
“祖父在上,孙婿安亦池尚未来的及给您老人家敬一杯孝敬茶,今日我安亦池与池儿共同立下誓言,必定尽其所能,帮助池儿找到凶手,以慰府中五十二个冤魂的在天之灵。”
二人站起身,墨池走到韩太医的尸身前,仔细查看了一番,片刻后,又查看了另外一些死于刀口的尸身。
她脱下手套,看着安亦池皱眉道:“你说这是两批杀手干的吗”
安亦池点头:“的确,一批杀手是高手,一刀毙命,一招毙命,另一批弱一些,但也不是泛泛之辈。”
“嗯,杀我祖父的那把刀,杀过很多人,祖父脖颈上的伤口,气息非常杂乱,那把刀的刀刃上,沾染过至少几百人的血。
我院子里的小丫鬟,她们身上刀口的气息却很干净,只有两个人的血液气息。
五十二具尸身,几乎没有因为火烧和烟雾窒息而死的,可见凶手根本无意伪装现场,可是,既然凶手不怕被人知道,为什么还要放火?凶手到底要掩盖什么?”
她走到一具尸身前,揭开白巾道:
“还有这具尸身,不是我院子里的婢女赤夏。这具烧焦的女尸,根本不是我们府里的婢女。”
四人从停尸房出来时,承天门上的钟鼓已经敲过了三更。
这一夜,墨池睡的极不安稳,梦境中,祖父慈祥的笑着对她说∶
‘不要查了孩子,跟你父亲母亲一起回去吧,离开长安,走得远远的,走吧,走吧!’
然后,又是墨溪满身鲜血的看着她,嘴里大喊着‘墨池救我,快救我,我快要疼死了!’
她哭喊着叫父亲救救墨溪,叫安亦池救救墨溪,他们却都不理,只冷笑着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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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池后来是被在外间值夜的流云叫醒的。
流云为墨池端来一盆清水,擦拭了她额间的薄汗,又给她倒了一杯热茶,担心的问道:
“娘子,要不奴婢在您的床旁边打个地铺,屋子里多一个人,您应该就不会做噩梦了。”
墨池摇摇头,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道:“这么冷的天,你要是打了地铺,明日就该直接躺下了。”
流云笑道:
“不会的娘子,翼盟的人都有内力护身,尤其是我们谍报堂的谍人,都是经过冰之谷、火之境、兽之地、灵之水考验过关的,不会因为睡一睡地板就受凉。”
墨池抬眼道:“冰之谷、火之境、兽之地、灵之水,听起来好像是很严酷的地方?难怪你们翼盟的人个个功夫都很厉害。”
流云摇摇头道:
“我们不算什么,我们盟主才是真的厉害,他十一岁就通过了四地的考验,十二岁独自通过万毒山,十三岁老盟主去世,他接手盟主之位,但是因为还没有通过十恶境,所以没有拿到掌印。
但不过半年,盟主就通过了十恶境,成为我们翼盟历史上第一位不到十四岁便拿到掌印的盟主。”
上一次在溶洞,墨池听木榕也大概提到过安亦池的过往,这是第二次,她问道:
“你们盟主,他吃了很多苦吗?”
流云团团的脸上露出了郑重的神色:
“是的娘子,我们翼盟的分堂很多,但是,知道盟主真实身份,也知道他受了多少苦的下属,也只有几十人。
盟主看起来很风光,其实却很多时候都是被动的,听说他当年并不想接受盟主之位,可惜由不得他选择。不说继承盟主之位所受的磋磨,只说他的本来身份,其实做很多事情的时候已经让他两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