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池悠悠的醒转过来,眼前一片漆黑,她苦笑一下,自己真是大意,这些时日不应该总是一个人走那僻静的教场巷。
刚才绑架她的人用的是洋金花和川乌草乌配置的迷药,这种迷药很常见,一般的大夫都能配制出来。
幸而是夏日,她随身携带着霍香丸和薄荷膏,藿香与薄荷都能提神醒脑,对迷药有一定的抵抗作用。所以她比一般中了迷药的人醒来的快一些。
墨池知道现在自己在马车上,耳边能听到车轱辘与地面摩擦时发出的‘咕噜噜’的声音,还有从她前方传来的男子鼾声。
她的右侧还有一个人,这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味即使隔着麻袋也熏得墨池一阵阵恶心。
此人正在嘀咕:‘妈的,这么热的天,他几个倒是美,一点儿力也不出就落了银子,我他妈扛着风险出着力,倒是为他几个赚银子了’。
大约因为她是个小女子,他们并没有绑住她的手脚,但墨池一点儿也不敢动。
她仔细的推想了可能绑架自己的人,不一会儿便心内了然。
父亲宅心仁厚,不可能有仇家。墨家又非富贵人家,自然也不会有人为勒索银子劫持她。
只剩下最后一种可能,是她自己结了仇。除了曹雨梅和元瑶,绑架她的人不再做第三人的猜想。
是曹雨梅还是元瑶?或者,是她二人联手?
咕噜噜的车轮声停了下来,车里的两人骂骂咧咧的把她搬下了马车,一人骂了一声道:“王三儿,你迷药用的够不够,别一会儿人醒了。”
王三儿呸了一声道:“去你妈的咸吃萝卜操淡心,我是干什么吃的,保证她得睡到二半夜。”
这个王三儿正是刚才车里身有恶臭的人,他说的是一口地道的宜阳本地话。
两人把墨池从麻袋里放出来,王三儿在墨池的小脸上摸了一把,遗憾的说道:“长得倒是好看,可惜太小了点儿。”
另一人骂道:“行了,太阳落山那边儿接货的人就来验货了。你他妈也赶紧的去睡一会儿去。别到晚上又打瞌睡耽搁事儿。”
随后是关门落锁的声音。墨池等了一会儿,确定身边没有了人,这才睁开眼睛。
这是一间很脏乱的屋子,地上凌乱的堆积着杂物,家什也十分破烂。墙角没有蛛网,也没有潮湿的霉烂味儿,看起来平时是有人居住的。
她现在躺在靠墙侧的竹榻上,竹榻上铺着看不出颜色的被单,被单散发出的酸馊味儿熏得墨池胸腹好一阵翻腾。
她活动了一下酸麻的手腕,在右手的合谷穴好按压几下,总算抑制住心中的翻腾。
墨池又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感觉稍稍精神了些。看看脚上的绣鞋只剩下了一只,她干脆只穿着足衣落了地,摇摇晃晃的走到门口,趴着门缝往外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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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是一个同样脏乱的小院子,日头看起来已有些西斜,应该是寅时左右。
门外挂着一把硕大的铜锁,看看这又脏又破的小院子,恐怕这铜锁防的不是贼,而是屋内被关起来的人。
看起来,她不是第一个被关进这间脏屋子的人。
她转过身再仔细的观察屋内。
竹榻对侧那面墙上有一扇开的比较高的窗户,窗户从外面用几块木板钉住了,木板看起来腐朽的很厉害,几缕阳光从木板中间的空隙洒落了进来。
墨池的目光又落在墙角一张很破的带木屉的木桌上,木桌上的桌角有一片暗污的血迹,墨池还能嗅到一丝淡淡的血腥味儿。
她目测一下,以自己的身高和灵巧度,竹榻再垫上木屉可以爬上窗户。她的力道应该可以撬开已经腐朽的木板。
头好晕,墨池摇摇晃晃的又走回竹榻边坐了下来。
刚才那两人说接货的就要来验货了,这个货指的自己吧。看来那两人要卖掉她!
日落后来接货,现在距离日落还有一个时辰。她有大半个时辰可以想办法逃跑。
但是首先得让自己恢复体力,有力气才能砸开钉死的木板,才有一丝逃跑的机会。所以现在她首先要做的是休息片刻,等迷药的药劲儿过去一些再开始行动。
她蜷着身子在竹榻上躺下,很快便进入了浅眠。
但不过两刻钟左右,门外一阵响动惊醒了她。
难道验货的人提前来了?
正思索当中,随着‘哐当’一声,门被推开了,墨池慢慢的坐起身子眯着眼看向门外。
阳光随着敞开的门直直的照射进来,却不如与它一同进来的男子耀眼。
男子身姿挺拔修长,雪白的丝缎长杉垂直飘逸,乌黑的头发梳成发髻,用一个精致的白玉发冠整齐的盘在头顶。
一张黄金面具将他的整张脸完完全全的遮挡在面具之下,只露出了一双深入幽潭的双眼审视的看着她。
二人都未开口说话,只是审视的看着对方。
片刻后墨池问道:“路人?恩人?或者你总不会是来验货的吧?”
面具男子嘴角勾起笑意,只是这笑意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没料到眼前的女子到了如此的处境也是冷静淡然的,她那双好看的凤眼认真的打量着他,双眸里有探究、有审视、有怀疑,唯独没有恐惧。
本想让她受一点儿小惊吓,有了教训今后才会知道做事说话应当谨慎。现下看来,教训是有的,只怕她还是不知何为惊吓。
这样更好。
他回答:“算是恩人吧,我专为救你而来。”
墨池撑起身子在竹榻上坐好,发丝随着身子的直立顺着双肩披落下来。
头上的银簪经过一路颠簸早已不见了踪影,她知道此时自己定是十分狼狈的。
面具男子走到她身边,弯腰捞起她乌黑的发丝,几下帮她挽了一个简单的随云髻,又拔下自己头上的白玉簪,插到了她的发髻上。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墨池有些惊讶,她一动不动的看着男子。
“我小时候几乎每天都会帮我娘挽发髻,我会挽九种发髻,以后都帮你试一试。”
男子的话像解释,又像承诺。
屋内的光线并不十分好,墨池不说话,只眯着眼看着男子,那双平日里灵动的双眸在不算太亮的屋子内闪现着点点盈盈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