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若璧自然推辞,医诊下午还有病人候诊,一般他食完午膳直接看诊。
今日已然晚了,妻子肯定留了饭在家中等候,如在元府食午膳必然会耽搁更久。
元县令道:“不瞒墨大夫,本官还有一事相请,还请墨大夫不要推辞。”
传言这个墨若璧本是有些背景的高门郎君,却因某件事情名节尽毁,被家族驱赶才到了宜阳县。
他医术精湛,为人宽厚,又生的儒雅俊秀,在宜阳很有些声望。
因此元县令一向对墨若璧礼让有加。
墨若璧不明所以,但他向来与人为善,便回答道:“元大人请讲,但凡鄙人力所能及之事定不会推让。”
元县令哈哈一笑道:“必不会令墨大夫为难,只是想请墨大夫帮忙为小儿调理些膳食,避免再发生这种因饮食不当导致的昏厥之事。”
墨若璧展眉,道:“这倒不是难事,只是调理药膳,可有比鄙人更擅长之人啊!”
“哦,墨大夫医术堪比再世华佗,宜阳还有比你医术更精湛的大夫吗?”
元县令好奇道,此时在内间看顾儿子的元夫人正好出来,也是满脸期待的看着墨若璧。
“医术好不代表对膳食和药物搭配就精通啊!”说到这儿,墨若璧有些自豪的看了看墨池,
“不瞒大人,小女对药补很有些心得,倒可以帮小公子调理调理。”
刚才一通闹哄哄,元县令夫妇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墨若璧和儿子的身上。
这会儿听墨若璧一说,这才注意到他今日带来的小姑娘竟是一个如此精灵剔透的人儿。
只见她年若金钗,穿一袭碧绿的翠烟衫,水绿百褶裙,梳着垂鬓分肖鬓,粉嫩嫩的小脸儿能掐出水来。
一双灵动的凤眼仿佛在诉说着千言万语。红红的小嘴唇此时正嘟起来看着父亲。
显然有些惊讶。
父亲居然推荐她帮病人调理药膳,也就是说,她在药理方面的能力得到了父亲的认可,这让她很高兴,也有些自豪。
两年来她非常用心的随着父亲看诊辨药,父亲说她在药理方面的确有些天赋。
但学医是个单调而漫长的事情,她年纪太小,学医时间也短,因此从未让她诊过病,她也从未单独接触过病人。
未来变数太多,想要立足于动荡的乱世,就必须得有安身立命的本事,否则怎能护着自己、护着家人。
元县令夫妇觉得小姑娘长得倒是灵动可爱,再大些一定是个小美人。
但现在为儿子调养药膳是大事,对墨若璧推荐一个小姑娘很是不以为意。
元县令认为墨若璧有些敷衍自己,转念一想觉得小姑娘虽然年纪小,有墨若璧在傍边指点着,也不会差的太多。
本着聊胜于无的心态,便说好让墨池每三天来一次元府,指点厨娘调理元誉的膳食。
又说好报酬,定下十日后开始。便让管家送上这次出诊的诊金后送墨若璧父女出去了。
墨池和父亲进了家门,柳顺娘摆上了一直煨着的饭菜,墨溪吵着刚才没吃饱,也和父亲姐姐一起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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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若璧和妻子说了元家小公子的病情,柳顺娘感叹:
“听说这元家四郎君生的面如冠玉,学业也好。可惜身子太不济事,要不说不定还能考取个功名呢!”
墨若璧看看妻子兴奋的脸。墨溪是个一刻也不愿安静的孩子,学业是指不上了。
妻子性子好强,但凡看见别人家孩子学业好就羡慕不已。
但在他看来,儿孙自有儿孙福,儿子虽然好动顽皮,天性却善良醇厚,又是个有担当讲义气的孩子,以后又怎知不会有一番作为。
他笑笑说道:“元家有四个儿子,倒不指望这个最小的光宗耀祖,看元县令夫妇有把这个小儿子一直留在身边的打算。
且四郎君虽然身体略有不足之症,只要好好调养一生也无大碍。”
又说了让墨池帮元誉调养膳食的事情,柳顺娘听的眉眼带笑,女儿这么小就能挣钱养家还在其次,能为县令家的公子调养膳食,就是得到了县令夫妇的认可。
虽说大陈朝民风相对开放,但女儿继承父业,以后总是抛头露面的,得到身为一县之主夫妇的认可,女儿以后说亲会容易的多。
这边夫妇俩高高兴兴的说事儿,那边墨溪又夹住了盘子里最后一块牛肉饼。
“溪儿,你刚才是否已食过午膳?”墨若璧看着儿子,墨溪有些心虚的收回了筷子。
因为已是夏天,牛肉饼不好存放,母亲只做了六块,他和父亲各两块,母亲和姐姐只一块。
刚才他已经吃了两块,可是看见父亲和姐姐食午膳,觉得自己又饿了,因此筷子就伸向了盘子里属于姐姐的那一块。
“哎呀,男孩儿长身体本来就很能吃,池儿是姐姐嘛,让着弟弟是应该的。你别吓着溪儿。”柳顺娘一边说着,一边把盘子里的牛肉饼夹给了墨溪。
对于母亲的偏心墨池早已习惯,九岁前她总是因为母亲的偏心暗暗流泪,也常常口有抱怨。
后来的梦境,加上小本儿里的文字,她才明白什么也没有一家人和和睦睦在一起重要。
母亲偏疼弟弟,其实也爱她,只是这个世道就是这样,她也无需抱怨,只尽好自己的力,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这两年随父亲看诊,见多了身为女子的病人被家人嫌弃,也见过有些人家因生的孩儿是女儿,竟直接掐死的极端事例。
过些年到了乱世,生而卑微的女子又该如何活下去?
无论谁看轻自己都不要紧,重要的是自己要看重自己。
她只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这一生不用取悦于任何人,不论世道如何艰难,都可以尽自己的能力保护家人。
“溪儿中午没吃饱吗?姐姐的给你!”墨池一笑,又夹了一箸菜给墨溪,说道:
“溪儿要答应姐姐,以后遇到再紧迫的状况,也千万不要做出冲动的事情,任何情况下,首先要保证的是让自己不受伤害。”
梦境里,墨溪想为她和母亲找点儿吃的,跑去军营偷军粮被打成重伤,饥饿加上重伤,才小小年纪就失了性命。
墨溪满脸的不耐烦,这两年墨池像变了一个人,倒是越来越大方,对他也很疼爱,不像以前事事都要计较。
可是又变得嗦了,动不动就给他讲一大堆道理,明明只比他大两岁,却整天像个老太太似的老气横秋。
哎,所以说凡事都有两面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