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回头看了一眼紫云,让她带着蕾儿和瑜哥儿出去玩,慕嫣然跟着贺启暄进了内屋坐在软榻边,打量着他的脸色问道。
张口欲说,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贺启暄看着慕嫣然,一脸的挣扎犹豫。
心内一沉,顿时知晓是出了什么事,而且与自己有关,慕嫣然却不敢猜,情急的走到他身边摇晃着他的胳膊说道:“你快说啊,到底怎么了?”
无力的跌坐在身后的软榻上,贺启暄吞咽着,有些艰难而缓慢的开口说道:“我,收到了宫里发来的旨意,皇上……皇上让各地的藩王,送……送世子入宫,给……给大皇子做伴读。”
一句话,说的结结巴巴,而慕嫣然听完,顿时怔在了原地。
“伴……伴读?”
吃力的说着,慕嫣然反问道:“大皇子的病情,有好转了?”
点了点头,贺启暄陷入了沉默,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去劝说慕嫣然一般。而他的心里,又何尝不是满腹的不情愿,可君命不能违,否则,就是抗旨。
二人并排坐在软榻边,内屋里,顿时陷入了苦涩的死寂。
“瑜哥儿会读三字经了,比蕾儿读的还好。”
突然冒出了一句话,慕嫣然的声音,在屋内显得有些晦涩,下一瞬,一滴晶莹的眼泪,吧嗒一声,落在了衣裙上,倏地一下就不见了,只余一个暗色的圆点。
“嫣儿……”
眼眸中意味不明,贺启暄喃喃的唤着。却不知能说些什么,才能让慕嫣然不要那么难过。
心中如缠了一团乱麻,慕嫣然眼神凌乱。
侧过头看着贺启暄有些冷峻的侧脸,慕嫣然冷声问道:“就因为你被封为兵马大将军。所以,皇上才下令让你送瑜哥儿入宫做伴读的,对不对?”
未等贺启暄回答。慕嫣然倏地顿住了口中要说的话。
景熙帝的旨意,是让所有的藩王送世子入宫,这便包含了庐亲王、焕亲王及一众外姓藩王,而他们,却是没有兵马大将军这一武职的。
见景熙帝并不是针对自己一家,慕嫣然无法寻找突破口,心中的焦急铺天盖地的弥漫开来。一时间,却是连话都说不出来。
“他……他才两岁啊……”
凄楚的说着,慕嫣然的眼中,又滑出了汹涌的泪水。
“嫣儿,你别哭。啊?”
转身将慕嫣然拢在怀里,贺启暄柔声哄道。
紧紧的抓着贺启暄的衣袖,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慕嫣然哭着求道:“王爷,你上折子,跟皇上说,瑜哥儿还小,不但不能给大皇子好好儿的做伴读,还会调皮的添乱。说不定到时候会搞得上书房里乱糟糟的……王爷,大皇子身子不好,皇上应该找些年龄大些的,懂事的,能陪着大皇子说笑玩闹的,而不是不懂事的瑜哥儿……启暄。启暄,求你,求你跟皇上说,别把瑜哥儿从我身边带走,他还小……”
口中混乱的说着,慕嫣然愈发哭的不能自已,让贺启暄看着心里一钝一钝的痛了起来。
抬眼去看,见贺启暄也一脸的难过,慕嫣然心内知晓圣旨已下便绝无更改的余地,一边,却仍旧抱着一丝期冀的说道:“瑜哥儿还太小,皇上定能谅解的,王爷,咱们上折子,求皇上再宽限几年,等瑜哥儿五岁,不,三岁,再一年,就送他入宫给大皇子做伴读,好不好?就一年……”
伸手替慕嫣然擦拭着脸上的泪水,贺启暄长吸了一口气,有些为难的说道:“大梁历代都是如此,藩王只要诞下子嗣,都要送入宫中,做伴读。”
贺启暄的话,慕嫣然只一瞬间就明白了,当即,面色苍白,浑身冰凉。
正如百姓们平日里常说的,天高皇帝远,远在藩地的藩王,不但执掌藩地内百姓的生杀大权,便连军中,也会有一定的影响力,是故,但凡有子嗣,都会被皇帝要求送入宫中做伴读,明面儿上听着好听,其实说白了,就是质子,以免有些手中握权的藩王伺机做出什么不轨之事。
冷笑着,慕嫣然有些痛彻心扉的说道:“原来,即便是皇帝,也会有担心害怕的这一日,可是,稚子何其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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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柔的抚着慕嫣然的后背,让她紧绷的神经舒缓下来,贺启暄轻声说道:“其实,这样的事,历来就有。我和襄王世子关系亲厚,也是打小一起打闹,玩到大的情分。当年,襄王和襄王妃远在藩地,膝下只有襄王世子一个孩子,仍旧要将他送入宫中做皇子伴读。这是……这是老祖宗定下来的规矩,嫣儿,我们,没有法子。”
话中透着一丝认命的颓败和无力,贺启暄深呼了几口气说道:“你不是说瑜哥儿能读三字经了吗?咱们的儿子,自小聪慧,大梁最好的夫子,都在宫里,便是为了儿子的前途,咱们也要下了这个狠心,所以,别难过了,开开心心的送他去都城,好吗?”
连连摇头,慕嫣然哽咽着说道:“我不要他多么有出息,不要……”
泪眼婆娑的仰头看着贺启暄,慕嫣然反问道:“从前,是你说只要孩子们平安顺遂的长大就好,不要他们多出息多富贵,开心就好,不是吗?”
这些话,都是贺启暄当日说过的,也正因为如此,珠儿不喜刺绣,慕嫣然苦口婆心的劝导无效后,贺启暄大臂一挥,珠儿从此更加理所应当的不去理会刺绣了。也正因为如此,两岁不到的瑜哥儿敢骑马,而且还是贺启暄默许并亲自教导的。
可此刻,自己的一干劝慰的话,不是自相矛盾吗?
万千的挣扎,万千的不舍,都化作了口中的一声长叹,贺启暄抿着薄唇,愈发说不出话来。
听到外间响起了三个孩子的声音,慕嫣然从贺启暄怀中起身,背过身子拿起帕子擦拭着脸上的泪,一边,起身去坐在了梳妆台前。
孩子们的心思,最是敏感,进了屋子,便觉得父母之间的情绪有些怪异,三个孩子一边打量着贺启暄的面色,一边回头去看慕嫣然。
待到看到慕嫣然双眼红肿,显然刚刚哭过一通,珠儿撅着嘴巴走到贺启暄面前抗议道:“爹爹,你又欺负娘……”
瑜哥儿也面显不虞的嘟囔道:“夏侯老爷爷说,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爹爹不该欺负女人,尤其不该欺负娘。”
而跟在珠儿和瑜哥儿身后进来的蕾儿,则扯下胸襟上系着的小丝帕,疾步走到慕嫣然身边,踮着脚给她擦拭着眼泪,糯糯的哄道:“娘不哭,爹爹知错了……”
三个孩子,反应不一,却都觉得是贺启暄的不是,虽说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事,可惹哭了慕嫣然,就是他的错。
若是平日,慕嫣然定会破涕而笑,觉得三个孩子窝心不已,忙不迭的将三个孩子拢在怀里各自狠狠的亲一通,而贺启暄,则会面露难色,故作哀怨的说无人向着他。
可今日,二人的心中都百般沉重,却连一个笑脸都拉扯不出来。
见贺启暄不吭声,珠儿和瑜哥儿都有些不忿的回过身朝慕嫣然奔去。
偎在慕嫣然怀里,三个孩子你一言我一语,珠儿出主意说别理贺启暄让他黯然神伤,瑜哥儿则出主意说改日趁其不备再欺负回来,同是一脸的振振有词,说不出的好笑。
慕嫣然抬眼看着平日里有些小淘气的儿子,伸手将他抱在怀里,将头埋在了瑜哥儿的颈间。
嗅着瑜哥儿身上传来的淡淡清香,慕嫣然方才痛的无以复加的心,才有片刻的舒缓,而瑜哥儿,有些敏感的问道:“娘,你怎么了?”
意识到许是自己抱的太紧,箍的瑜哥儿身上痛了,慕嫣然轻柔的松开怀抱,抬眼看着他,抿嘴笑着摇了摇头道:“娘没事……”
唤了紫云端水进来,慕嫣然拍了拍三个孩子的头说道:“跟着爹爹去外屋,娘净了脸,咱们就用晚膳,好不好?”
这幅模样,却又不像是两人起口角闹别扭了,三个孩子顿时满腔的狐疑,看看贺启暄,再看看慕嫣然,终究什么都没看出来,乖巧的跟着贺启暄朝外去了。
俯身坐在软凳上,慕嫣然不期然的回头去看,却见瑜哥儿虽牵着贺启暄的手朝外走着,一边却回过头来张望自己,见对上了自己的目光,瑜哥儿调皮的眨了眨眼睛,还做了个鬼脸。
若是平日,慕嫣然定会皱皱鼻子斜他一眼,可此刻,慕嫣然怎么看,都觉得儿子可爱无比,澄澈的眼睛,俊挺的鼻梁,红嘟嘟的小嘴,无一处不可爱,似乎连他鞋上的泥点子,此刻看起来都觉得透着几分亲切。
慕嫣然不敢想,若是以后的几年,每一日都看不到儿子,自己会有多么伤心。
眼眶一热,慕嫣然急忙拿帕子捂住了嘴,无声的哭泣起来。
汹涌的泪水从眼角滑落,不一会儿,一张帕子便已浸湿,而心里的那种空落落的感觉,却愈发明显,让慕嫣然痛的像是喘不上气来一般的难受。(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