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四,贺启暄和慕嫣然从落凤山庄启程,准备回云都王府。
落凤山庄的日子,不但慕嫣然和贺启暄觉得惬意无比,便连几个孩子,临走时,也都露出了几分不舍,马车里,珠儿还痴缠着贺启暄问道:“爹爹,我们什么时候再来这里玩?”
身后,是高管事带着落凤山庄的所有下人恭送贺启暄一行的跪拜声,贺启暄撂下车帘,将珠儿拢在怀里,点了点她的鼻尖反问道:“那珠儿想什么时候来?”
欢喜的抱着贺启暄的脖子,珠儿期待的答道:“爹爹,等到珠儿过生辰的时候,我们再一起来玩,好吗?”
正要点头,却见一旁的瑜哥儿冲珠儿做了个羞羞脸的动作,贺启暄转过头去看着儿子问道:“你呢?想什么时候来?”
摇了摇头,瑜哥儿扬声答道:“将来,我要自己建一个,比这儿大,每天都看烟火。”
“你小子,口气不小啊……”
伸手过去拍了一下儿子的头,贺启暄赞赏的说道。
“大姐,等我将来建了庄子,一定送给你一个……”
瑜哥儿见珠儿的问话,贺启暄迟迟没有回应,转过头讨好的看着珠儿笑道。
欢喜的点了点头,珠儿兴奋的点头应道:“好,我等着你给我建庄子。”
“我也要……”
一直没吭声的蕾儿扯了扯瑜哥儿的袖子,浅声说道。
头如捣蒜,瑜哥儿咧开嘴笑着应道:“二姐自然也有。”
三个孩子的童言童语,却让贺启暄和慕嫣然心里满是幸福的满足感,回去的路程,倒像是缩短了几分一般。
早起从落凤山庄出发,还未到午时,马车就驶进了王府门口的巷道,而苏管家和紫云等人。已经在大门外候着了。
“这几日,云都城里,可发生什么事了?”
贺启暄一手一个的牵着瑜哥儿和蕾儿,一边朝里走。一边看着苏管家问道。
“这……”
迟疑了一下,苏管家麻利的答道:“王爷,云都城城门口,贴了皇榜。”
“皇榜?”
满脸狐疑,贺启暄却没有细问,只是加快了脚下的步伐,进了一心堂。
梳洗完在暖炕边坐定。贺启暄招了招手,让人去唤进了小贵子。
军营里的事,早在腊月二十五之前,贺启暄便尽数都处理完了,是故,小贵子留在云都城,便是当做贺启暄的眼睛,注意一下云都城各处的杂事。
此刻贺启暄问起。小贵子挑要紧的说了几件,都是云都城里高位官员来往间的隐秘事,见贺启暄点头示意知道了。小贵子最后才徐徐说道:“正月十二那日,云都府衙在城门口张贴了皇榜,大意是要在民间寻访德高望重的名医,前往都城太医院任职,各地若是有这样的人才,可尽数举荐上去,若真是德才兼备,定然厚赏。”
“可打听这里面的缘故了?”
皇榜,可不是轻易就会张贴的,再说。这天下最有名的大夫,如今不就是在大梁皇宫内的太医院里?景熙帝此举,定然另有深意,如是想着,贺启暄扬声问道。
点了点头,小贵子朝前走了一步。压低了声音说道:“据奴才得到的消息,宫里的大皇子殿下,不好了。”
眸光略惊,贺启暄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小贵子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爹爹,用午膳了……”
蕾儿小蝴蝶一般从外面奔进来,拉着贺启暄的胳膊轻声说着,贺启暄回过神来,一把将女儿抱起来放在怀里,出了内屋。
用罢午膳,未等一碗消食茶喝完,三个小家伙就都精神萎靡的打起了瞌睡,慕嫣然唤来了乳母,让她服侍着珠儿回雅然居去歇午觉,自己牵着蕾儿和瑜哥儿,径自去了右梢间。
及至哄睡了两个孩子回到左梢间,贺启暄却仍旧坐在暖炕边,一脸的严肃。
“怎么了?”
以为是军营里抑或是云都城里发生了什么不法的事,慕嫣然走到锦桌旁沏了一碗热茶端了过来,一边注意着他的神色问道。
“大皇子,怕是不好了。”
贺启暄沉声说道。
伸手要递过来的茶碗“哐啷”一声跌在了炕几上,一碗水顿时倾泻的四处溢开,而小巧的茶碗,则滴溜溜的在炕几上打着圈儿的转着,在静谧的内屋里,显得愈发刺耳,慕嫣然一脸震惊的看向贺启暄,口中喃喃的说道:“怎么会,怎么会……”
口中说着怎么会,其实,这一天,已经是慕嫣然早就预料到的,毕竟,当年那个身体羸弱的婴儿,几次三番的命悬一线,而每一次,都凶险万分的逃过一劫。
这些年,慕嫣然收到的都城里送来的家信,柳氏也好,贺琳蓉也罢,每个人都会事无巨细的把都城中的大事小事都跟慕嫣然啰嗦好多,便连不经常见到的玉太嫔,她们也会有只言片语的提起她,唯独秦素儿的那对龙凤胎,如今地位尊崇的大皇子和大公主,从未有人主动提及。
大公主活泼开朗,一相比较,无论何时身边都少不了有御医小心伺候着的大皇子,便显得愈发单薄。
如今,那个总是会甜甜的唤着自己“宣姨母”,脸上总是挂着浅浅笑容的霄儿,却成了所有人心里揣测着的那句“大皇子,怕是不行了”。一想到此,慕嫣然就觉得心里一下一下的刺痛着,那股疼痛渐渐的拉扯弥漫开来,让慕嫣然的脸上,带着无比的沉痛。
紫云进来,看到贺启暄和慕嫣然不说话,虽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事,可大抵也猜到怕是出事了,一点儿声响都不敢发出,轻手轻脚的收拾好了炕桌,又端上来了两碗热茶,才暗自退了出去。
“消息,可确实吗?”
浑然不觉声音中已带着一丝不可察觉的战栗,慕嫣然抬头满眼期冀的看着贺启暄问道。
沉吟许久,贺启暄点了点头,长叹了口气。
不知道,此刻的毓秀宫里,那个总是浅笑盈盈端庄大方的素儿姐姐,会是一副何等憔悴和肝肠寸断的模样。
慕嫣然深呼了几口气,抬眼看着贺启暄说道:“你去找夏侯老大人,他久居宾州郓州,定然有些自己的人脉,说不定能认识一些会诊治奇门杂症的乡间大夫。我……我去给夏侯大姐写信,她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兴许会有什么法子,抑或是认识什么人……”
忙不迭的下炕走到书桌前,慕嫣然动作迅速的磨好了墨,摊开一张素笺纸提笔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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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一封信就写好了,慕嫣然将信封好,走过来递给贺启暄,“派人去送信,用最快的法子,务必要找到夏侯大姐。我这就去找找舅母和闵夫人她们,总要试一试,一定有法子的,一定有法子的……紫云……”
喃喃的说着,慕嫣然扬声唤进了紫云,让她们准备热水给自己梳洗更衣。
“你别着急,都城离这里远,皇榜都张贴了好些日子了,最先张贴的,定然是都城的皇墙根下,说不定,早已有都城里的名医揭了皇榜进宫为大皇子诊治去了。你也别急坏了自己个儿的身子,我再派人去打探消息,你别急,啊?”
走到梳妆台前,贺启暄伸手按着慕嫣然因为急迫而有些颤抖的双肩,一边动作轻柔的给她放松着,一边话语沉稳的说道。
“吉人自有天相,霄儿出生后吃了那么多的苦,都说否极泰来,菩萨一定会保佑他的,一定会的……”
语气沉着的说着,可慕嫣然仍旧觉得心里止不住的发慌,她甚至不敢去想,此刻的秦素儿,会是什么模样。
一想到从前珠儿病了,浑身烧的滚烫,又不肯好好喝药,自己每每都是抱着孩子心疼至极,而此刻,大皇子竟然已经到了危在旦夕的时刻,慕嫣然只要一想起来,就觉得心里的冰冷,似是层层叠叠的弥漫到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一般,让她在温暖如春的屋里,仍旧觉得如同置身于数九寒天一般冰冷刺骨。
慕嫣然带着白薇和佩云朝外去了,贺启暄也拿着方才慕嫣然写好的信,径自去了外书房。
等到晚间再从外头回来,贺启暄的面色,愈发凝重。
欢闹的烟花爆竹声声响起,珠儿带着蕾儿和瑜哥儿在院子里跟着慕风和夏蝉笑闹的声音也历历在耳,可屋内的贺启暄和慕嫣然,却相对无言,一时间,二人该怎么开口打破这份沉静,都不知道。
“霄儿,是素儿姐姐唯一的儿子,也是宫里唯一的皇子……”
低声说着,慕嫣然长呼了一口气,感同身受的说道:“大皇子若是有个什么好歹,素儿姐姐必定心神大乱,如今,去岁八月里选秀进宫的新人正是不安分的时候,素儿姐姐若是再有个什么万一,这后/宫,怕是也会一片纷乱。”
“太后娘娘,已下了懿旨,从都城的几个世家里选了六位德容出众的女子进宫侍奉皇上……”
贺启暄沉声说道。
面色一变,慕嫣然的脸颊边,露出了几分凄厉的冷笑:“这厢,儿子危在旦夕,那厢,新人在夫君面前婀娜娇媚的博宠,这宫里,是世间最没有人情味的地方。”(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