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九重阳节的早上,沈穆清顺利地生下了长子。
大太太抱着孩子笑得合不拢嘴,李妈妈则忙着照顾沈穆清:“……全是不到半斤的猪肚,洗了焯水,正好一小碗。”
沈穆清要坐起来自己吃。
大太太忙让明霞拿个迎枕放在沈穆清的身后:“虽说顺利,又不是头胎,可也得注意。”
李妈妈就扶了沈穆清靠在迎枕上。
刚端了碗,有小丫鬟进来报道:“大太太,奶奶,郑夫人和房夫人来了。”
大太太微怔:“这么快就得了消息。”
沈穆清心里明白。
萧飒去了京都,这些人会越走越勤的。
“请两位夫人进来吧!”沈穆清吩咐明霞,忙端起碗来喝了几口汤。
李妈妈接过汤碗道:“我用炉子温着。”
沈穆清点头,叫喜鹊拿了镜子过来,捋了捋头发。
不一会,小丫鬟领了郑夫人和房夫人进来。
“哎呀!”郑夫人笑盈盈的,“我听说生了小公子,可真是欢喜。孩子呢,快让我瞧瞧!”
大太太就笑着把刚出生的孩子抱着郑夫人看。
“看这眼睛,看这鼻子,和萧爷一模一样。”郑夫人看着啧啧称奇,“以后也一定是个有福气的。”
房夫人也笑着凑上去夸了几句,转身问沈穆清:“生的可顺利?我让人带了两支百年的人参,给你补一补。”
“我也让人带了些燕窝来。”郑夫人听了笑道,“你要是吃着好,我让人再买些来。”
“多谢两位夫人!”沈穆清笑道,“大太太也备了不少东西。暂时还不缺,要是缺了,定向两位夫人讨去。”
“就是,就是。”郑夫人笑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何况我和大太太一笔写不出两个郑字。”
“大家都是亲戚朋友,这些客气的话就不要说了。”房夫人比郑夫人矜持一些。
沈穆清想到自己刚来沪定时房夫人对自己的照顾,对她的好感又多了些。
几个人闲聊了会,又有丫鬟来禀,沪定首富段太太来访。郑夫人和房夫人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告辞,而是一直坐到来客进门,大家照了面,说说笑笑了好一会儿,加之又断断续续有人来,房里喧闹得像市集,可孩子却是安稳不动,继续睡他的觉。
大太太见了欢喜:“这个是个好带的。”
这么安静的孩子!
沈穆清却十分担心。
过了几天在他耳边敲拨浪鼓,孩子随着鼓声扭头,她这才放下心来。
萧飒走后,给沈穆清来过两封信,一封是说他顺利到了京都,如今住在石化桥沈家,英纷服侍他,让她不要担心,让她注意身体,有什么事,要及时和大太太商量,照顾好悦影。第二封信是写皇上召见了他,想让他任禁卫军统领一职。但禁卫军向来自成一体,这件事恐怕不会那么顺利。最后问起她生产的事:“……算算日子应该近了,可恨我不能在你身边。等我们回京重聚,我定会好好补偿于你。”
沈穆清却给萧飒回了三封信。第一封信让他不要担心家里的事,自己会处理好的。第二封信让他遇到不明白的事多多和老爷商量;第三封信是告诉他自己在九九重阳节时生了个儿子,让他给儿子取个小名。
大太太则差了人到临城和清源报喜。
虽然萧飒不在家,但孩子的满月礼还是很热闹,但有银良和大太太,沈穆清也没怎么操心,一心一意地带孩子。
这个孩子也是她自己哺乳的。好像是为了补偿怀悦影时的辛苦,这个孩子非常的温顺听话,吃了就睡,醒了就吃,要方便的时候就会小声地“哼哼”两下,让他身边服侍的丫鬟妈妈很快就摸清了规律,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沈穆清就商量大太太启程去京都的事:“……到了蓉城转船,颠簸少一些,想来孩子也不会太累着。”
“还是等孩子半岁的时候再启程吧!”大太太口气婉转表态自己的意见,“就算孩子受得了这折腾,你也受不了啊。何况还有悦影要你照顾。”
悦影自从跟常惠学武后,天天爬树上房不得安宁,沈穆清觉得她简直就是上天派来考验她脾气的,哪里有萧飒所说的气定神闲的样子。偏偏常惠还解释道:“她现在正是打基础的时候,血气旺盛,正是练气的第一阶段,再过半年,她就会慢慢静下来。”
半年……自己如果这个时候赶着回京都,会不会耽搁悦影的修练……虽然不同意,但自己还是点头答应了,既然这样,那就要尽量做到最好才是。
沈穆清想了想,就请了常惠来问他:“我们要回京都了,你看,这个时候走耽不耽搁悦影的事。”
“最好等几天!”常惠笑道,“如果半年后再走就最好!”
两个孩子都不适应奔波,那就暂时留在沪定好了!
沈穆清想着,就写信给萧飒,说明了情况,然后商量他能不能等半年以后再启程回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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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飒回信让她自己安排,还告诉他,自己的差事还没有着落,但听说皇上会在明年秋天开恩科,让郭先生争取去试一试。至于孩子的乳名,就叫“兴哥”,取兴旺之意,问沈穆清可否。
反正以后要取大名的……沈穆清无所谓,禀了大太太,家里上上下下开始称孩子为“兴哥”。
只有李妈妈有些闷闷不乐。
她们要回京都了,月桂怎么办?
暗自垂了几次泪,李妈妈去求沈穆清:“……那郭先生也是孤家寡人的,奶奶,求您跟爷说一声吧,不如让他带着月桂和我们一起回京都。再求爷给落个藉,不比在沪定强上百倍千倍。”
沈穆清不由叹气:“我也怕这事……没想到就真的变成了这样一个局面。我会让银良问问郭先生的意思,看他愿不愿意和我们回京都。”
郭先生自然不愿意,但银良想到沈穆清对身边丫鬟都很照顾,自有一番话说:“男子汉大丈夫,当顶天立地,建功立业,才不枉这一生。先生即有好才学,也要卖与帝王家才显真本领。”
正好冬天有童试,翻过年来就有乡试,加上萧飒比他年纪小,如今却被皇帝垂青……银良一席话说的郭先生心动,起了去考秀才之意,不由埋头读书。
月桂却不知道李妈妈求过沈穆清,也来求她:“相公也不知道能不能考中。我却舍不得李妈妈。奶奶,求您开恩,让李妈妈跟着我吧!”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郭先生的意思?”
“是我的意思。”月桂道,“可相公知道了,也不会反对的。”
沈穆清听她口气肯定,很有把握的样子,不由掩袖而笑:“家里的事是你说了算。”
月桂红着脸低下了头:“相公要下场考试,我自然欢喜。可事有万一,又不好这时泼了他的冷水,只好来求奶奶。万一相公没考中,还请奶奶为我做主。”
郭先生考了好几次都没有考中,也难怪月桂没把握。
“你去跟李妈妈说吧!”沈穆清笑道,“要是李妈妈同意了,我有什么不同意的。”
月桂去找了李妈妈。
能和月桂像一家人似的生活在一起,李妈妈自然心动。可想到郭先生身世飘零,没有个靠山,以后只怕是生活艰难,反而说动了月桂,让她给郭先生吹枕头风,一起去京都。
郭先生开始不以为然,谁知道发榜,竟然又名落孙山……
现在萧飒来信说皇帝要开恩科却与郭先生不相干了!
沈穆清把信放在了红漆描金的匣子里,让明霞叫了月桂来:“我们明年开春就启程,你拿定主意。”
月桂咬了咬唇:“多谢奶奶!”到底没有说什么,退了下去。
沈穆清不喜欢强求人,已做好了李妈妈留在沪定的心理准备。
萧飒派人送了很多过年的东西来,还写信告诉沈穆清,他补了禁卫军副统领,皇上送了一幢位于南熏坊的三进宅院给他们。
沈穆清听着不由一怔。
梁家就在南熏坊……没想到,兜兜转转的,她竟然又住进了南熏坊。
这个时候,魏氏也来信恭贺她,说萧飒在京都如何受皇上的宠信,如何受文臣武官的喜欢等等……却没有提戴贵对萧飒的态度。
是不是贫相扶易,富相守难……沈穆清看着不由叹气。
可她实在是没有伤春悲秋的时间,临城各房送来了春节礼,清源、福建的也断断续续到了,还有郑夫人、房夫人、段太太等人,也送了春节礼来。她少不得要回礼,要准备过年的事,悦影依旧每天蹦蹦跳跳,兴哥忙着睡大觉。她只觉忙得团团转。
过完年,郑三爷和郑三奶奶又来小住了一段时间,沈穆清眼看着启程的日子到了,又忙着指挥丫鬟婆子收拾行李。
住了几年,墙角的樱桃树,墙上的石雕……都是她喜欢的,却又是不能带走的。
大太太见了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
沈穆清却握了大太太的手:“您和我们一起回京都吧!”
她想到大太太这几年在沪定逗留,如今见他们日子好过了,只怕就会生出离开之意。大太太眼底果然就有了几分犹豫之色。
“京都不比沪定,”沈穆清苦着脸,“应酬多。要是两个孩子都是兴哥的脾气,我也不愁……可悦影,我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那好!”大太太想了想,“我就随你去京都吧!”
沈穆清松一口气,就看见站在大太太背后的郑三奶奶朝着她竖起了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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