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猜老狐狸要晾我多久?”何梦锦饶有兴致的同贺兰珏打赌。
“我要是说对了,可是有奖励?”贺兰珏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半枕着头,有几分慵懒的开口。
何梦锦飞了一记眼风给他:“哦?孟锦身上还有公子没有的东西?”
顿了顿,不等贺兰珏开口,何梦锦继续道:“哎呀,我忘记了,我的忠厚老实善良宽厚公子是没有的。”
言外之意,是在说贺兰珏腹黑狡诈心狠手辣。
后者听了也不见生气,只见他眸色一转,看向何梦锦,含笑道:“你有这闲暇跟我置气,倒不如想个法子让那老狐狸见我们,办完正事,大汉最属繁华的烟花之地歧城,咱们也该见识一下。”
自动忽略后面半句要去逛窑子且要带着她一道的话,何梦锦站起身子,笑道:“不就是懒得等,让老狐狸立马见我们吗?这有何难?”
说着,何梦锦朝门口走了几步,对着门外候着的小厮道:“我们好歹也是广平的使臣,且带着皇上的旨意,你们这些下人怎能趁着王爷不在就怠慢了呢!连个茶都不上,难道不怕因此丢了你昌邑的颜面,失了礼数,让你家王爷怪罪你吗?还是说,这就是你们昌邑的待客之道?”
何梦锦的声音清清凉凉的在厅内响起,虽然不算洪亮,但她语气里说带着的威仪还有那咄咄逼人的言语,以及她那一身尊贵的气场,却是让门外几个小厮齐齐打了个寒颤。
当即有个反应激灵一点的小厮,看的出来是这几个人当中地位稍高一点的,对着何梦锦立马行礼道歉:“是小的们疏忽了,还请公子不要见怪,小的这就去沏茶。”
何梦锦淡淡的点了点头,回了位置,安然坐下。
不多时的功夫,就有丫鬟端着托盘奉茶来了。
何梦锦接过,朝贺兰珏淡淡的瞥了一眼,再环顾四下,并没有旁人注意,她揭开茶盏,抬手拂袖的瞬间,将藏匿在指间的药粉飞速的弹入了茶水里,明面上,仍做着浅尝了一口的姿势。
这些小动作,外人看不到,但在她身侧的贺兰珏却是看得分毫不差,他笑道:“孟公子果然是忠厚老实善良宽厚。”
何梦锦脸不红不跳的将这话无视,随即她哎哟一声惨叫,同时,抬手一翻,将茶水在案几上打翻,人侧身滚到了地上。
一边作痛的呻吟着,一边不住的扭动着身体。
一旁的贺兰珏也很配合的一声惊呼:“少爷!少爷!你怎么了?”
说着,贺兰珏已经扑到了她身侧,将她扶住,同时对着房外被这突然事件懵到了的仆从们吩咐道:“快来人!找大夫!”
这样一说,那些人才恍然大悟,当即有两个人一路匆匆忙忙跑了开去。
看着那两人的方向,何梦锦心里却是含着笑意。
她也不起身,就由着贺兰珏半扶着她,她靠在他身侧,一边惨呼“哎哟!痛死本公子了!”一边抬手似是承受不住疼痛一般狠揪着贺兰珏伸出来扶住她的手臂。
难得逮着个机会名正言顺的报复下贺兰珏,何梦锦自然不会错过。
贺兰珏一脸焦急的配合着何梦锦演戏道:“公子你忍着点啊,大夫马上就到了。”
听着他演出来的焦急的声音,何梦锦心下无比舒坦,因为那话,她怎么的听着也不是在说你忍着点,而是在说她下手轻着点。
估摸是自己这一爪子下手狠了点,揪的那几把,自己都有点痛了,不过贺兰珏肉倒是长的扎实,被她这么下狠手,居然哼都不哼一声。
于是,何梦锦有些不忍了,她缩了缩爪子,哼哼道:“你们昌邑是怎么待客的,这茶水有问题!”
这话刚说完,就被到了门口的昌邑王李洛听个正着,他一掀衣摆,大步流星的跨进了屋子,呵斥道:“大胆小儿,居然敢在此胡闹!”
何梦锦抬眼,正见着走进来的李洛,分明是五十岁上下的年纪,模子看的出来年轻时候长相不会太寒碜,但那一脸的风霜雕琢的痕迹很是明显,不知道是因为这些年的操劳所致还是这几日为那心肝儿子奔波累的,何梦锦觉得后者可能性很大。
这时候,已经有大夫背着药箱随着李洛进来,何梦锦半眯着眼睛,似是强忍着剧痛的回答李洛:“王爷,我倒是希望这一回是我放肆,但好歹我是广平使臣,王爷怎可用这下三滥的招数害我性命。”后面三个字,何梦锦尤其加重了语气。
说着,早先准备好含在口底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正正喷了躲闪不及的李洛一脚。
何梦锦不需抬头,也可以想象的到老狐狸那双格外精明的狐狸眼睛,此时定然是要喷出火来,恨不得烧死她,不过既然已经装了,她就要继续装下去,这样想着,她身子状似无力,往贺兰珏身前软软的靠了过去,不经意间撇到李洛隐忍着怒气与疑惑的眼神时候,何梦锦心头不无得瑟,语气却是虚弱的道:“但我劝王爷最好将今日在场的人全部封口,不然此事若是传扬了出去,定然会被天下人耻笑,你说呢,王爷?”
随着李洛一道进来的,还有一大帮昌邑臣子,属下,何梦锦这一句话,看似轻描淡写,实则又是嘲讽了李洛一把。
什么事情都没做,只不过是想给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子一个下马威,却不料突然冒出来的毒药,把自己陷的不仁不义外加下三滥,李洛如何不气,他是再想杀眼前这个言辞犀利语气咄咄逼人的少年,也不能当着这众人的面,让天下人取笑,更何况,这下毒,根本就不是他下的!李洛心头的火气犹如千万只蚂蚁在锅底上烧,面色上却还不得不做出大度来处理,他抬手一挥,对着身后的大夫道:“给他瞧瞧,不要是被他人下毒,或者根本就没中毒,反倒冤枉到我昌邑的地盘上来了!”
说着,几个大夫悉数蹲到何梦锦身前,轮流替何梦锦号脉,何梦锦也大方,抬手,让他们随便瞧。
做戏做全套,有司徒静那刁蛮丫头给的稀奇古怪的药,她何愁骗不过天下间的大夫,早在扑倒在地上的时候,她就悄悄服了让脉象探起来紊乱甚至虚弱的药,所以不怕他们查。
几个人对着她的脉象一阵子摇头晃脑,有人起身去查看那被她打翻了的茶盏,以及桌面上还未干的茶水,取出银针一探,在全场数十双眼睛盯着下,银针非常不负众望的变成了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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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梦锦半倒在贺兰珏身上,听着四下响起的倒抽气声音,她嘴角浮现一抹讥讽的笑意:“王爷,敢作敢当都不行吗?反正此时大厅内都是你的人,就是你把我主仆二人杀人灭口,也不会传出零星半点风声”
话音刚落,何梦锦清晰的看见包括李洛在内的几十人眼睛齐齐一亮,随即何梦锦继续道:“可是,如今要杀我容易,但这风声,王爷确定不会走漏吗?”
再次喷了口鲜血,有了前车之鉴,这一次李洛很轻巧的避了开。
何梦锦道:“王爷也应该知道,我这一行来昌邑,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只怕是我前脚刚踏入您昌邑王府的大厅,就有探子们将消息传到了京都,传到了江陵,广平……”
“所以,如果您做好要破釜沉舟同广平撕破脸皮,让皇上以及诸位藩王乘虚而入的准备的话,那么,你现在就杀了我吧!”
她这一席话,将躬身站在李洛身后的一帮谋臣眼底流露出来的那些光亮一瞬间就给浇灭了。
李洛心头也在暗自想,没想到,这个半路上杀出来广平的少年,居然还是个伶牙俐齿的,他几步走到一旁的位置上坐下,呵斥那些大夫:“还愣着干什么,给本王救治好他,莫要说是我昌邑失了体面。”
于此,何梦锦心下一松,她就想到老狐狸并没有外界开起来秣马厉兵当真是要同广平交战,那些囤积的兵马,不过是做做样子,如果他瞅着时机,说不准就借题发挥的当真去攻打广平。
但前提是,他的宝贝儿子相安无事,如今李穆杰下落不明,他的行动无形中就要受些牵制,而且,以他老狐狸狡猾的性子,也会给自己留后路,不会一时气愤杀了她。
他不杀她,便是给了她谈判的筹码。
听了李洛的训斥,大夫们齐齐跪倒:“王爷恕罪,请恕小的们无能,这位公子如今,已然是毒入肺腑,脉象减弱,我等实在是……实在是……”
“滚!”
李洛长袖一拂,将桌子上何梦锦打翻的茶盏扫到了地上,瓷器碎裂的声音在房间清脆的响起,吓的大夫们齐齐打了个哆嗦,仓皇的退下。
他们这样等于是给这个出使的少年判了死刑,即便是出于各种目的不能杀了这少年,如今他已经命在旦夕,回天乏术,李洛脑子飞速运转,该要如何处理眼前这麻烦,该要如何洗清在他府上被下毒的嫌疑,却见这少年抬头,对着他优雅一笑,他嘴角还带着点点的血迹,这一笑,却越发显得这个人绝色妖冶。
李洛心头一惊,他活这一世,阅人无数,还是头一回见着如此风姿的少年,此时心头盘算着下一步棋的同时,不免为这绝世少年生出两分惋惜。
何梦锦笑着,迎着李洛的目光,抬手一撑贺兰珏的手臂,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