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已经是初夏,但是福鼎的天气却透着一丝凉意和和一抹潮湿。
张晨闭着眼睛平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雨声和喇叭声,感受着房间里的味道和温度。
这次出差,圆满完成任务,张晨心里比较高兴,回想起昨天晚上,当地的朋友提到福鼎的鲍鱼现在很便宜,一块多一个,十个就够拼一盘儿,普通百姓也能消费得起了。
在感慨反腐多米诺效应的同时,他准备买点回去送家人和朋友,毕竟平时很少会买鲍鱼这么贵的海货。
打定主意,张晨一翻身坐了起来,洗漱完毕,到一楼服务台借了把雨伞,顺便打听了下最近的菜市场,就出发了。
顺着宾馆前的柏油路西行一公里左右,就到了福海市场,虽然才早上六点半,但是这里的摊位都已经营业了。
张晨快速的转了一圈,对行情有了个了解之后,就随便选了一个摊位,买了一大袋子,最好的,十斤二百块。
女老板热情地给打包装好,还在箱子里放了冰块。
对此张晨很感激,同时也感慨南方人会做买卖,如果下次出差来这里,一定还会光顾这个摊位。
回到宾馆,吃过早饭,到大厅退房结账的时候,正好遇到同行的专家于小亮等人,大家的状态都挺好,一看就知道昨天休息得不错。
众人看到张晨拎个箱子,马上就开始竞猜,邓长河一下就猜中了。
其他几个人都说张晨没提醒大家,不够意思,张晨只好赶快给大家撒烟赔错。
邓长河和郑友林都是段子高手,抽烟的时候,就开始讲起了段子。
邓长河说郑友林年轻的时候裤兜里破个洞,一次小姨子伸手掏他的裤兜,吓得郑友林赶紧躲闪。小姨子生气的说姐夫真坏,香蕉放的长了毛,也不给人家吃。
大家一阵哄笑,郑友林马上回击,说邓长河在家看孩子,儿媳妇喂小孩儿奶,小孩子不好好吃,儿媳妇就吓唬小孩儿,再不好好吃就让爷爷吃啦。说的次数多了,邓厂长就在旁边说道,做人要讲诚信。
大家再次哄笑。
朋友来送行,顺便还带来一位秀气高挑的女孩儿,说是要搭车去温州机场,大家都热情的和女孩儿打招呼。
女孩儿很大方,交谈中,张晨了解到女孩刚结婚不久,怀孕三个月,这次提前请了假回山东老家。
送行的车是一辆别克商务车,司机三十多岁,小平头,很精神的一个小伙儿。
大家握手告别之后就乘车出发了。
女孩儿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和司机聊得很开心。
邓长河和郑友林坐中间,张晨和刘一帆三个人坐最后一排。
因为行李实在是太多了,张晨只好把背包抱在怀里,把鲍鱼放在了座椅靠背后面。
因为车上有女士,两位教授明显比较低调,没了段子手的发挥,车厢里的气氛比较平淡,于是大家都拿出手机开始刷微信。
郑友林给后排的张晨介绍他手机的强大:“华为手机质量好,价格亲民,关键是功能强大,你看我这个导航,离线之后都能用,关键是精度相当高,你看现在阴天下雨,精度还可以达到4米,够厉害吧!”
张晨把自己的摩托罗拉放在上衣口袋里,一边整理自己的背包一边拍郑教授的马屁:“郑教授这么有内涵有水平的业内老专家,能够这么推崇华为,我要是华为的老总,每年怎么也得给您老发个百八十万的突出贡献奖。”
刘一帆马上接茬说:“百八十万哪儿够啊,车子房子都得管才行,郑教授这么一宣传,咱们这个圈里的人不都得换华为手机啊,好几十万部手机呢。”
车子一上高速就开始在山梁上穿梭,两侧的树林郁郁葱葱,路上的车不少,大车小车川流不息,由于高速公路建造山梁上,经常是拐过来拐过去。
刚扫了两眼窗外的景色,张晨的手机响了起来,不用看他都知道是老婆的电话。
张晨很开心的接起电话:“喂,老婆,我现在坐车去温州机场,上午十点半的飞机,下午四点半能到家,能赶上接小朋友放学。什么,你们团委组织活动去青龙湖啊,好啊,玩开心一点啊,好的,晚上见。”
刘一帆笑着说:“老婆又查岗啦?催交公粮啦?”
大家一阵哄笑。
刚刚超过去一辆卡车,张晨就听见邓友林说“坏了,前面堵车,可能赶不上飞机了。”
张晨抬头看到前方转弯处一片红等,随口就接到:“实在不行只能改签了。”
话音刚落,突然一声巨响从车的后方传来,张晨一下就给撞晕了,昏迷之前,他听到一声非常清脆的声音响彻脑际,他自己在心里说道:我靠,骨折了。
被撞的商务车突然向左前方冲去,先是撞到了左侧的护栏,车里的人都是一阵惊叫,司机紧张坏了,看到车子很快就要撞到前面的车了,赶紧打方向盘躲让。
然而,商务车失控了,徐徐的拐了一个弯儿,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向后,迎面撞向刚才追尾的大卡车。
司机下意识的向左打轮,但是距离太短,还是撞在了一起。
随着刺耳的刹车声,一声巨响!
车玻璃、车皮、行李散落一地,商务车被挤碎了,变形的车体被夹在大车和右侧护栏之间。
短暂而激烈的碰撞之后,现场一片寂静,到处弥漫着浓重的机油味,只有稀稀拉拉的小雨轻轻敲打着地面。
大车里坐着一对儿三十岁左右的夫妻,为了能够多挣点钱,两口子一起贷款买车跑运输,家里三个孩子,日子紧张但是却很有奔头。
刚才俩人刚才正商量这趟下来能挣多少钱,突然看到前面的小车减速,他们赶快减速,但是还是追尾了前面的小车。
考虑到车速都不高,所以刚松了口气,却见小车缓缓转了个弯儿,迎面装了上来。
大车司机死死踩着刹车,但还是撞上了,短暂的愣神儿之后,副驾驶坐上的女司机哭了。
男司机哆嗦得厉害,但还是努力安慰道:“别哭,别哭,我们手续齐全,没违法……”
男司机说着说着就流泪了,他知道自己超载了……
周围陆续有人远远的在围观,看到有人被甩到了路上,剩下的人都被困在了车里,围观的人指指点点,但是没人过来,他们觉得车里的人生还的可能性很小。
很快前面隧道里冲过来一群消防队员,他们检查车祸现场,然后制定救援方案。
一起过来的还有两名交警,一名交警用对讲机向总队求援:“报告指挥中心,高速入口南向北方向两公里处刚刚发生一起车祸,车内七人受困,受伤很重,请求支援!”
另一名交警拿着相机,快速的对现场进行了拍摄。
刘一帆最先醒了过来,发现自己后排的三个人被卡住了,前面的邓长河头朝下躺在变形的车体上,没看到郑友林和前面正副驾驶的人,他赶紧摸身上的手机给相关的单位打电话。
陆续地,于亮醒过来了,接着是张晨。
张晨觉得好像是刚睡醒,又好像是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被一个看不太清的大锅盖扣着,动不了。
渐渐的,当看清之后,才发现他是被一个大车轮子卡住了,那个大锅盖就是这个车轮子。
尽管视力模糊不清,张晨还是努力四下打量了一下,接着对自己的全身做了个检查,能感觉到四肢,用手摸了摸肚子,没有感觉到痛,觉得自己死不了。
左右看了看之后,张晨忍不住落泪了,太惨了,一眨眼的功夫,遭遇了车祸,除了眼前的三个人和自己,其他三个人根本看不到,七八成凶多吉少。
由于夹得很紧,张晨感觉自己呼吸越来越困难,身体越来越重,天空也越来越暗,好像听到有人说是什么电视台的,但是很快又昏过去了。
身着橘色制服的消防队员带着工具赶了过来,邓长河最先被抬了出来,但是已经没了呼吸。救护车这时也赶了过来,马上就有大夫赶了过来,进行了检查之后,就抬上了救护车。
第二个被救出来的是张晨,由于他卡得太紧,救援人员拿来了液压剪,把变形的车体剪开,慢慢的把人抬出来。
张晨只记得救援队员把他叫醒,问他的手能不能用上力,能不能抓住横梁把自己拽出来,问他能不能把背包剪开,能不能把衣服剪开,因为这些东西都被车给卡住了。
他还听到刘一帆和易亮喊自己的名字,但是他感觉自己太累了,眼睛都睁不动了,勉强的打了个招呼,突然感觉天一下就黑了。
最后一个印象是这些救人的消防队员就像天使一样,高大英俊帅气,虽然看不清他们是谁,但是听着他们的声音,看着那橘黄色的马甲,心里就无比的踏实。
等张晨再醒的时候,感觉全身疼得厉害,身体颠得厉害,朦胧中有人给他说别睡觉、坚持住、很快就要到医院了。他想看清是谁在身边,但是他的身体根本动不了,余光隐约可以看到一个一个戴口罩、带白色帽子的白大褂,声音听不出是是男是女,声音听起来非常空灵动听,听着这美丽的安慰声,全身的疼痛似乎都有所消减。
电厂的工作人员在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马上安排权席去现场。
权席到达现场后,只见到地上一片狼藉,四处散落的行李和车皮,但是没有看到车,顿时心里一紧——公路的那边可是很深的山谷啊!
他看到前面有一群人在忙着,赶紧跑过去,这才发现被挤烂了的车。
车头已经撞烂了,副驾驶的位置已经撞没了,司机和副驾驶座上的人凶多吉少,他赶忙询问现场救援情况,在向领导汇报了车祸情况之后,就匆匆的赶向苍中医院,因为除了司机以外,其他的伤员都被送去了那里。
苍中医院的门诊楼前放着三个担架,张晨、刘一帆和于小亮并排躺着,于小亮和刘一帆拿着手机正在给家人和单位里的人报告情况,张晨在那儿躺着双目紧闭。
于小亮腿上开了一道非常长的伤口,虽然没有伤到动脉,但是一直在出血,已经有大夫给他做了简单的包扎。
刘一帆没有明显的外伤,但是他的状态很不好,初步诊断是肋骨骨折,只能躺着等待进一步的诊断。
张晨的状态非常不好,全身多处擦伤,一直处于半昏迷状态,一位戴眼镜的男大夫正在给他处理伤口,连续用了好两瓶丙酮来处理伤口,在缝合伤口的时候,张晨虽然能够感觉到有人在拽他,但是一点都没有感觉到疼痛。
大夫把他的伤口处理好之后,就努力把张晨叫醒,问他家里人的联系电话,张晨头脑昏昏的,只能想起老婆王雯的电话号码,大夫拨通了王雯的电话。
王雯正在和青年团员一起到青龙湖玩,刚进到公园里没走多远,就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你老公张晨出车祸了,现在在苍中医院急救……”
听着这浓重的闽南口音,王雯首先想到的是遇到诈骗了,因为半个多小时以前刚和老公通过电话,现在就说在医院急救,时间上有点太紧凑了,于是问道:“具体地理位置在哪儿。”
大夫回答:“浙江省苍县……”
王雯直接就把电话挂了,心想张晨出差去的福建,这么一会儿怎么可能又在浙江了,这骗子真是够可以的,撒起慌来一点都不磕巴,但是普通话太差,一点都不专业。
张晨迷迷糊糊的听大夫说:“怎么挂了呢?喂,你好,你老公张晨正在我们这里急救,哦,好的,我让他给你说话。先生,醒一醒,你老婆要听你说话。”
张晨觉得眼皮很重、周围很黑,但是还是使劲听,当听到王雯声音的时候,他感觉天空好像一下亮了很多,他努力平静的说道:“遭遇车祸了,我受了伤,但是不重,死不了,别担心,你和我们单位联系下,我有点累,不说了。”
说完后,张晨感觉全身的力气好像都用光了,只好继续闭上眼睛休息。接着听大夫问身上带钱没有,需要交住院押金,张晨说裤兜里有,钱包急救的时候扔到旁边了。
大夫在他裤兜里掏了掏,一看才三百块,就说这也不够啊,于是就问张晨是哪个单位,张晨努力说了好几次,大夫都说听不清,张晨实在受不了了,告大夫他们几个人都是一起的,让大夫去问旁边清醒的人,接着又昏迷过去了。
这时候有个年轻的大夫过来帮忙,戴眼镜的大夫问道:“那几个伤员怎么样?”
年轻的大夫回答“人送来的时候伤非常重,院长说我们这里的条件不够,为了稳妥起见,现在已经转到县医院急救去了。”
戴眼镜的大夫问刘一帆身上带钱了没有,需要交住院押金,刘一帆回答:“大夫,我们是电厂的,肯定不会欠钱,但是我们身上现在确实没带那么多,钱包和行李都扔在车祸现场了,能不能先办住院手续,我们的同事已经在赶过来了,来了再交钱,您看行不行。”
戴眼镜的大夫无奈的说:“医院里有规定,不交押金就不能办住院手续,我也没办法,你们暂时在这里等待一下吧。”
说完就要走,刘一帆赶紧说好话,大夫停下来安慰道:“你们别太担心,已经给你们做了紧急救治,没有危险了,你们抓紧时间想办法交住院押金吧,我不是院长,我也没有什么办法。”
然后就走了。
看着躺在身边的两个人,刘一帆急得不行,忍不住大骂:“人都他妈伤成这个样子了,就不能先安排住院吗,这外面刮着风下着雨,院子里又冷又湿,病人能受得了吗,我的工作证件都给你们看了,单位的人和家属也在赶过来的路上,你们就不能灵活点,如果伤员因为救治不及时,出现了意外,我们绝对起诉你们医院,你们到底是不是公立医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