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岐晟无法只得任他解了轻甲,露了一身壮实的肌肉来,燕韫见着儿子身上伤痕,细细密密还有几道却是又长又深,不由心头一窒,想起他如何在沙场上与人拼命,心疼得不行,当下暗叹一声,
“我总望着他能一偿我夙愿,只如今真正达成,见着这些……却又心里难受了!”
燕岐晟见他神色有变,当下忙道,
“爹,这些不过都是小伤,不过两三日就痊愈了,早就无碍了!”
燕韫点了点头,闭了闭眼笑道,
“好孩子!快去洗浴吧!今儿可是长真亲自下厨的!”
燕岐晟闻言笑着进去,痛痛快快洗了一个热水澡,穿了一身便装出来,燕韫为他拢了湿发,只以发带扎在了身后,
“左右今日只我们一家三口用饭,不必讲究!”
当下父子二人出去,穆红鸾早已备好一切,见他们入座便起身来斟酒,燕韫摆手道,
“长真坐下,今日只家里人用饭,自在些!”
当下取了酒壶为燕岐晟满上,燕岐晟也不客气接过一口喝干又催着燕韫倒一杯,
“爹爹……还是这家中的酒好喝,那大同便没有好酒,又浊又酸竟还卖一两银子一角……”
燕韫笑道,
“那处乃是边城,军中本就不能饮酒,你小子竟敢犯军法!”
燕岐晟笑道,
“不止我一个,便是上头将校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夜里巡城不吃一口酒,身子都抵受不住……”
父子两人说话酒到便干,穆红鸾只在一旁托腮微笑,将酒壶取过斟酒布菜,这一顿饭却是足足吃了一个时辰,自家父子吃酒又是大胜归来,那是半分没有藏着掖着,一壶酒不够,又搬了坛来,到最后父子俩都是酩酊大醉,燕韫被清风和明月扶了回去。
穆红鸾却是肩头上压了燕岐晟的手臂,承了他大半个身子重量,歪歪斜斜往外头走,一旁的有金与有宝想过去扶,却被他一把挥开,只冲着穆红鸾傻笑道,
“长真!”
穆红鸾便摒了有金、有宝下去,
“你们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这两名小厮跟着长青也是忠心耿耿,待明日公爹酒醒后再行论功行赏。
这样子自是走不回九曲湾了,只得好说歹说哄得这酒醉鬼上了马车,但他上去也是死死抓了穆红鸾的手不放,口中只嚷道,
“长真!长真……长真你别走……别走!”
几个丫头抿嘴儿闷笑,穆红鸾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提了裙子跟着坐上去,燕岐晟立时身子一歪又扑上了来,重重压在身上,紧紧抱着她细腰,任是她再高的功夫,也一时挣脱不开,又不忍心狠下了手推他,只得哄他道,
“我不走……不走……你松松手!”
燕岐晟仍是岿然不动,只把一个脑袋往她怀里钻,蹭得她是胸前衣衫凌乱,肌肤露了大半,穆红鸾又是好气又无奈,
“这样子让丫头们见着,还要不要脸了!”
一面哄他一面悄悄自他怀里往下缩,燕岐晟先时还要伸手去抓她,待到酒意上来时便只能呼呼大作了,穆红鸾这才松了一口气,坐起身来整理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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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真……”
燕岐晟嘴里还在嘟囔,醉成这样儿却还是在混沌之间,一伸手就抓着了她的手腕,穆红鸾也不与他争,坐过去任他抓了一会儿。瞧他又似睡了过去,才悄悄抽了手将他的头抬起,放到了自己大腿上,在昏暗的车厢之上,低头细细瞧他。
有了这一回沙场历练的长青,如今已成长为一个真正的男儿汉,肩宽腿长,细腰扎背,眉宇间那股稚气疏朗褪去,再不是这临安城中富贵乡里养出的膏粱子弟,周身上下,一言一行之中隐隐带出了沙场中的凌冽与煞气。
公爹是一心念着长青回来,心里欢喜翻了自然没察觉,她却是瞧得一清二楚,长青进来时这满院子的下人们,没一个不是退后了两步行礼,便是她身边胆子最大的紫鸳也只远远的瞧着不敢过来,刚才若不是长青吃醉了酒,那些丫头们都不敢上来帮手。
长青……
穆红鸾纤长的手指一点点抚过他的眉眼鼻梁,落在丰厚的嘴唇之上,
“我的长青如今终是长成一名顶天立地,威风凛凛让人望而生畏的男儿汉了!”
细柔的指尖点在唇上,引得燕岐晟有些痒,皱了皱眉头,却是一张嘴将她的手指头含了进去,
“啊……”
穆红鸾轻叫一声要抽回手来,却被他又一把抓着了手腕,
“哎……”
“长……真……”
他又嘟囔着,唇上带着一丝笑意,竟把手指往嘴里送了送,穆红鸾抽之不及,马车已是到了九曲湾,外头绿绣过来撩帘子,
“夫人!”
这厢探头一看,却是愣了愣,一旁的紫鸳也凑过来却是扑哧笑了出来,
“世子爷怎么跟个小娃娃似的!”
睡觉还要含手指的么?
亏她前头见着世子那一身的煞气还吓得半死,没想到私下时与夫人在一处竟是这样的么?
穆红鸾也是好气又好笑,瞪她一眼道,
“还不快来帮手!”
小心翼翼不惊动他,将自己的手指抽了出来,又让几个力壮的粗使婆子抬了个软榻过来,将燕岐晟放上去,众人满头大汗的将他抬上了楼安置在床上,这才总算是功德圆满!
穆红鸾打发了众人各自安歇,这才上床躺到了他身边。
“呼……”
细细的出了一口气,伸手紧紧揽了他的腰,手指细细勾勒着他坚实的腰腹,这人在身边,她
才觉得长青是真回来了,安安稳稳的躺在自己身边,身躯温热,气息平稳,心跳有力,
他的长青真回来了!
丈夫阵前杀敌,做妻子的在家中如何能不持心,只她在人前一向坚强轻易不肯让人瞧见她的脆弱,只是每晚午夜梦回之时,辗转反侧,忧思后悔,只怨自己空有一身武艺,为何没有抚提剑与他并肩杀敌,也不知在那厮杀场上,身前身后可有能托付之人?
他在前头杀敌多久,她在家中便夜不成眠多久!
到如今他终于回来,她也能安心睡个好觉了,凑过去依着他,鼻息里全是她熟悉的气息,不久安然睡去。
待到第二日燕岐晟醒过来时,便听到耳边一阵悉悉索索之声,睁开眼便见一个耸动的黑鼻头正在他脸上移动,尖嘴儿旁边的胡须轻轻戳动着他的脸皮,
“嘤嘤……”
红狐狸见他醒来嘴里叫了几声,仍是用鼻头四处乱嗅着,似是有些疑惑自家男主人出外一趟,为何身上的气息有了些不同,隐隐透着血腥味儿,
“嘤嘤……”
红狐狸有些疑惑的歪头看了看他,回头冲着走来的人影叫了几声,穆红鸾过来伸手抱它起来,
“你别吵他!”
一转头见燕岐晟已清醒,柔柔笑着伏下身去在脸颊上轻轻一吻,
“长青醒了?”
燕岐晟这时节才算是清醒过来,忆起来自己已是回到临安的家中,再不是在大同城墙之上,有时能回营躺在床上入睡已是好运,多数却是与袍泽们一起,怀抱长刀,依墙垂头眯上那么一会儿,待号角长声,战鼓擂响时,立时便能跳将起来,又立在墙头持刀迎上那如狼似虎的辽兵……
他回来了!
临安城中,临翠园里,有九曲湾软烟柳,有涌金池拍岸声,有香气萦绕二层小楼,有如花似玉,倾国倾城软玉香……
燕岐晟目光落在妻子身上,清晨刚起的长真,披散了一头乌发,薄衣轻衫,玉肤红唇,身姿妖娆,唇含柔情,一伸手勾了她到怀里来,就势这么一滚两人便纠缠着滚入了幔帐深处,
十指紧握,唇齿相依,肌肤相触,呤声渐起,穆红鸾总是觉着不对,猛然想起来喘息着推他肩头,
“那……那小东西还在呢!”
燕岐晟转过脸去,果然见一脸懵懂又好奇的红狐狸正歪头盯着两人瞧,
“滚!”
燕岐晟眯眼儿一瞪,那小东西最是机灵,被他眼里的厉色一扫,立时嘤嘤叫着一翻身,大尾巴一摆下了床,一溜烟儿跑下楼去。
楼下绿绣见它自楼梯上狂奔而下,忙伸手把它抱起来,
“嘤嘤……”
小畜生委屈的抬眼看了看楼上,又瞧了瞧绿绣,绿绣笑着轻轻一扯它的大耳朵,
“活该,谁让你没眼力价儿的!”
没瞧见这楼里的丫头们都退了出去,就她同紫鸳守在下面还轻手轻脚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惊动了世子爷同夫人么?
听到楼上隐隐传来的声响,绿绣红了脸,抱着红狐狸出来,迳直来寻湖边柳树下正玩水的黄蕊,
“蕊小姐!”
黄蕊见着她,立时一双眼儿弯成了月芽,伸手接过红狐狸轻抚着它一身油滑的皮毛,
“蕊小姐带红将军去玩儿吧!”
“好!”
黄蕊抱着红狐狸欢欢喜喜的跑了,绿绣一转身却见那河湾处树下,远远有人在冲她招手,看那高大身形不是杨大强又是谁?
咬了咬唇,终是提了裙子快步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