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恍恍惚惚的从寝室走到隔间,招来宫女给他奉茶。滚烫的茶水冲入碗中,在他面前氤氲出一片水雾,驱走了浑身的寒冷。周围还有许多下人,他不敢去碰茶盏,因为颤抖的手指,会让杯盖磕碰出连续不断的响声,只能双手握拳,撑在腿上,这是他在愤怒和恐惧的时候经常做的一个动作,如鸦羽般的睫毛轻轻垂下,总能给人一种温柔的错觉,其实他是在掩藏心中的情绪。
多年的宫闱生活,已经让他习惯了这一切,随时都要小心提防,不能让别人轻易识破你的想法。即便是再不起眼的宫人,也有可能给你致命一击。然而自从他当上皇帝后,就算周围没有人在,他也不敢放任自己的情绪外露。因为他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被人监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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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双手终于不再颤抖了,他才掀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这是上好的雨前龙井,今岁刚刚进贡上来的极品,然而他现在却喝不出味道来。心中的烦心事太多,再好的山珍美味也是如同嚼蜡,因为刚刚见了那人,所以他需要做点什么平复一下心情。
“来人,吩咐吴总管进来回话。”皇帝沉声吩咐道。
吴总管是他的贴身太监,也是宫中的太监总管,权力相当大,就算前朝的官员见到他也会尊称一声吴公公,他才刚过40,正是得力的年纪,无论为人处世还是办事能力都十分有手段,而且他自幼习武,因此,身形利落,双目如电,很是精明可靠,因为他从小陪在皇帝身边,一路伴随他成长,因此很得皇帝信任。
吴总管进门行礼后,便站在皇帝身边汇报这一日公中发生的大小事情。
皇帝只是闭眼听着,时不时点个头,或者三言两语的简单回答一句,很多事都是宫中惯例,并不需要多加复述,吴总管也只是照章回禀,待所有事情都交代得差不多时。皇帝突然问道:“大长公主那边的病情如何了?”
“回皇上,还是老样子,郭御医今天看过了,说是恢复的不错,现在用的药方还需再吃两天。”其实不用多说,皇帝也知道,这些全都是御医的推诿之词,长公主虽然将命保住了,但是这伤却是短时间内治不好的,即便今后治好了也会留下残疾。
可是宫中的御医却不能照实回禀,只能报喜不报忧。这也是宫中惯例,皇帝自然清楚。于是便点了点头,慢悠悠的吩咐道:“让暮云好好伺候着,如果长公主的病情有进展,需随时来我这里回禀。”
吴总管连忙点头应是,心中却不以为然,且不说长公主的病能不能好,单听皇帝的语气,就能知道,他根本没将长公主的病情放在心上,要不然不会如此敷衍的回答,但是作为奴才,表面上却不可怠慢,吴总管,心里想着:一会儿还是让小徒弟,去长公主那边禀告一声才行。
暮云这个人他接触的时间不长,表面上他虽是大长公主身边的管事,但自从皇帝登基以来,先皇之前留下的暗卫,便交到了皇帝手中,他万万没想到,暮云竟是暗卫首领。自己作为总管太监,很多事情他都需要知道,暗卫虽然是帮助皇帝清楚异己的利器,但更大的用途却是负责监视各方人员。
皇帝还是太子的时候,身边也有暗卫跟随,但也只不过是暗卫中的小头目罢了。无论是伸手还是地位都比不过暮云,可见先皇对长公主确实另眼相看,在他看来,这绝不是出于先皇对长公主的爱护,恐怕忌惮的成分居多啊。然而皇家的事情很多都说不清楚,他只要知道这长公主身份不一般,不能得罪就可以了,但是也不能像那些不知内情的人一样去亲近,否则死的更快。
韩家历代出武将,先皇那时韩家的老祖还曾统领禁军,维护皇城安全,而到了韩延章这一代,韩家已经开始走下坡路,竟然被派去做长公主的护卫统领,别人还以为他这是得了先皇的青睐,都对他多加恭维,因为大家都知道先皇盛宠长公主,能做她的户为统领,今后必定前程似锦。然而好景不长,新皇刚刚登基才几年啊,就摘了他的脑袋,盛极一时的家族顷刻间跌落尘埃,只剩下一个儿子韩愈在外逃亡。
皇帝自然知道暮云正在秘密的通缉他,可是他却未曾出手干预。这其中的含义不知道暮云能否领会,仅仅是给他一份脸面罢了,等再过些年,皇帝彻底巩固了政权,认不清主人的狗,恐怕不会落得了什么好下场。
这一切的想法都只在一瞬间,吴总管眼神一闪,在皇帝耳边悄声说道:“吕贵人那里备了宵夜,在外面候着呢,皇上要见一面吗?”
“……他哥哥昨日刚从江南巡盐回来,这趟差事,他做得很不错,追回了两千两白银,如今国库空虚,正是用人之际。等明日递了折子,就将她的位份升一升吧,今日我乏了,叫她别候着了,回吧。”
“是,奴才告退。”吴总管恭敬的应答后,倒退着出了门去,宫女们见他出来,便恭敬的行了礼,转身轻轻的将门带上。
吴总管来到偏房,见吕贵人坐在软榻上,低头不语,面前的小桌上还放着一个食盒,心知她已在此等候多时,便快步走上前来。
听见有人进来,吕贵人抬起清丽的面庞,向外看去,见来人是吴总管,便知皇帝今晚是不会召见自己了,心中有些失望,但她为人和善,就算心中不快,也从来不挂在脸上,对人总是笑得一派温婉,她的家境一般,因哥哥文采出众,又跟当时还是皇子的皇帝交好,她这才入了皇帝的眼,入宫做了个六品的贵人。
她天性善良,不爱与人争执,每每做好点心在外候着,若是遇上其他的妃嫔,她往往都会先行离开,好不容易今天只有她一人在此等候,竟然也见不到皇帝的面。说不遗憾是不可能的,但她也无能为力,随即站起来,对吴总管行了个半礼,说道:“吴总管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