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五天时间,白喉疫症就恶化了。
京城所有患病的人都集中在洪福酒馆,很快就收容不下了,户部又辟出附近几个寺庙来收容病人。
洪福酒馆门前支了棚子,架了一口大锅,酸梅婆带着面纱在街边熬着汤药,水生也跑进跑出的帮忙。
柳如玉、潘游龙、古修年等人更是在洪福酒馆里忙得昼夜不停。石铁匠跟着工部一起搭建临时的棚子用来熬粥熬药。屠户张的妻子也出来了,和凤卿卿一起在寺庙前临时的棚子里帮着熬粥。
虽然疫情不断地在加重,但在萧练、何婧英、李凡的带头下,还算是井然有序。
李凡、孙郎中和宫中的太医一起研制药方,也是五个日夜都没歇息了。
现在的所用的清瘟败毒饮只能延缓病情恶化而已,不能根治,也不能控制病情传染。
偏偏这几日又下了几场大雨,狂风大作,实在是雪上加霜。
何婧英走道酸梅婆那去端两碗汤药。酸梅婆颇有些心疼地看着何婧英:“王妃,您歇歇吧。”
何婧英摇摇头:“病人太多了,他们都忙不过来。”
“王妃,您是千金之躯……”
何婧英笑笑:“什么千金不千金的?谁的命不是命?”
酸梅婆眼里漫上一层雾气:“嗨,哪有您这样当王妃的。”
何婧英端过两碗清瘟败毒饮走回洪福酒馆。
洪福酒馆里一个老伯原本安安静静的躺在地上,忽然之间整个人抽搐起来,他的胸腔一起一伏,发出“霍霍”的声响。
何婧英将碗放在桌上,赶紧奔了过去。她从腰间的暗袋里拿出银针,这段时间她跟李凡学了一些针灸之术。几针下去老伯整个人平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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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婧英刚舒了一口气,忽然老伯蓦地睁开了眼睛,伸手抓住了何婧英。如枯枝般的手掌紧紧地钳着何婧英的小臂。
那老伯嘴里发出含混不清地“嚯嚯”声响,一双眼睛瞪着却没有任何焦点。何婧英惊恐地看着老伯,见那老伯嘴里“哇”地吐出一口血来,最终咽了气。
何婧英愣在当场,半天回不过神来。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将那老伯的手从何婧英的胳膊上摘了下来。何婧英抬起头,对上了萧练那双澄澈的琥珀色瞳孔。
他的手覆盖在何婧英被老伯捏红的手臂上,嗓音沙哑:“没事了。”
这几日萧练与萧子卿将京城周围的每个村子都排查了一遍,也是不眠不休好几日。他眼中有些血丝,下巴上也长了胡茬。
萧练牵着何婧英将她轻轻扶了起来。人太多,他不能将何婧英拥进怀里,只能牵着她的手用一根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掌心:“没事了。”
萧子卿带了两个人上来,沉默地将老伯抬走。
洪福酒馆外爆发出一阵哭号,是那老伯的家人。
“那是我爹!让我看看我爹!”
侍卫挡着要扑上来的人:“你别过来。”
“那是我爹!”
那些侍卫跟着萧子卿和萧练走了好几个村子。每个村子都是差不多的情况。死掉的人都要集中掩埋,还要洒上石灰粉。
一个侍卫耐心解释道:“你过来,你也会被传染的。你爹一定不想看到你也生病,回去吧。”
那人被侍卫拦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侍卫把人抬走。
那人膝盖一软跪在地上嚎啕大哭:“爹!把我爹还给我!”
那哭号声传到洪福酒馆里,就像是一粒石子落进了一汪死水中,激起了浪花。洪福酒馆里的人纷纷哭嚎起来。
“王妃救救我们吧。”
“求求王妃了,我们不想死啊。”
一双双求生的眼神望着何婧英充满了渴望和哀求。
何婧英嗓子有些哑:“你们不要着急,一定会有药的。”
一双枯黄的手扯住何婧英的衣摆:“王妃,可能我也活不了了,能不能让我回家去?”
何婧英轻声安慰道:“你们再耐心等等,就快要有药了。”
远处一个汉子把手里盛着清瘟败毒饮的碗猛地往地上一摔:“喝了那么多药,人还不是死了!都是什么劳什子!我要回家!我死都要死在家里。”
这一句话顿时得到了很多人的附和:“对,我们要回家!死也要死在家里!死在这里算什么人!”
何婧英慌忙道:“你们别急,你们这样回去家人也会生病的,再等等。”
“等什么!等死吗!”
“阎王爷要来收命,谁躲得过!”
何婧英心里焦急,萧练牵着何婧英的手腕将她护在自己身后。
人群的情绪越来越激动。那摔碗的汉子忽然冲了过来:“老子要回去!”
萧练眸色一沉,身形动也未动,伸出一只手来一把拽住那汉子的手腕,过肩一摔将他摔到地上。萧练沉声道:“谁要出去,先过我这一关!”
“萧将军!”
外面的侍卫听到动静都冲了进来。
萧练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不用进来。萧练冷声道:“你们是想反了吗?”
面对萧练,方才还气焰嚣张的那些人,顿时就偃旗息鼓。
“萧将军,我们只是想回去。”
萧练抬了抬眉毛:“老老实实在这里养病,朝廷会让你们每个人都回家。”
萧练回头看着何婧英,只见何婧英脸色有点苍白,不知是不是方才被吓到了。何婧英微微一笑:“我没事。”
何婧英忽觉喉咙有些痒,猛地咳了起来。一咳起来竟是停也停不下来,脑袋像缺了氧似的,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连同四肢都渐渐无力起来。腿脚似乎再也没法支撑自己的身躯,何婧英身体一软就倒了下去。
萧练将何婧英搂在怀里,脑袋有一瞬间的空白。
阿英?
待看清楚何婧英袖口的鲜血,萧练顿时慌了神。
“李凡!”
萧练将何婧英打横抱了起来,何婧英的手脚软软地搭在身侧。
“李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