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婧英虽有白神珠护体,洞螈不会伤她。但只一人一剑,如何又能挡得住数百只洞螈。洞螈搅弄潭水,何婧英如水中浮萍一般,只有将折月剑插进崖壁之中,才能勉强稳住。
何婧英胸腔之中如有千金般沉重,气息就要冲破喉头。何婧英憋着一口气,用尽全力拽住正要越过自己的洞螈。那洞螈尾鳍一甩,将何婧英整个人摔在山崖上重重地一撞。那憋在胸中的最后一口气从喉头冲出,冰冷的潭水灌入肺里,何婧英拼着最后一股力将折月剑从山崖上拔出,戳进那条洞螈的眼睛里。
洞螈吃痛,尾鳍一甩将山崖打得碎裂。
感官从何婧英身上层层剥离。她感觉不到这水里的冷,也感觉不到巨石打在自己身上的痛楚,她听不见,但还能看见。她看见游在众人最后的曹景昭也已经进入了暗河。她看见萧练在水中拼命地向她游来。
渐渐地她分不清这些是自己的幻觉还是真实所见。
一只温润的手掌拖住了她的背部,将她揽在怀中。一只灵巧的舌头轻轻企开她的银牙,一股带着兰香气息的气缓缓灌入她的肺部。她那被剥离的灵魂,似乎又回来了一些,让她看清那冷峻的面孔却又炙热的眼神。
萧练烈阳剑脱手而出。烈阳剑划破水流,直直地插入岩壁,一大块岩石从岩壁上落了下来,正好压住那只被何婧英刺瞎了一只眼睛的洞螈。
萧练赶紧揽住何婧英,冲进那暗河的水流之中。暗河的水流明显加快了,二人刚一接触到暗河,就被湍急的河流卷了出去。萧练将何婧英的头护在自己怀里。任由自己的脊背撞在嶙峋的石壁上。
萧昭业这身子,还真特么经撞。这是萧练冲出河道前,最后想要说的话。
若不是这月圆之夜,若不是这湍急的河流,冲到惊马槽的只会是几具死尸。他们会与惊马槽的那些白骨一样,烂在这山谷之中。或许河流冲击之后的淤泥,也会让他们只剩下半具躯体露在山体之外,成为这惊马槽吃人的传说中的又一个证据。
萧练伏在河岸上,背上传来的剧痛,让他眉头都紧紧地蹙在一起,嘴里发出含混不清的闷哼。无论背上有多痛,他也没有松开抱着何婧英的手臂。
清冷的月光照进山谷,湿透的衣衫被冷风一吹更加让人清醒。众人虽然逃出了地宫,但丝毫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
洞螈已被惊醒,他们还剩多少时间逃出这个山谷还是个未知数。现在每一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都带着伤,若是洞螈现在追来,没有一个人有力气与它抗衡。
山谷中的风中带着一丝异样的血腥味。“骨碌碌”一声瓷瓶落地的声音响起,在这山谷里格外清晰。一个绿色的瓷瓶从鬼面郎君的脚旁滚落。鬼面郎君慌乱地伸出手去,整个人却因为断掉一臂,失去平衡,也随着瓷瓶滚了两圈。
那扎在他心口的袖箭又往深处扎了三分。鬼面郎君也顾不得痛,将袖箭一把从心口扯下。黑色的血从他的伤口流出。他挣扎单手撑着地往前爬了几步,眼看着就要拿到瓷瓶,一只黑色的湿漉漉的皂靴却挡在了他眼前。
萧练弯腰从地上捡起瓷瓶:“萧公子,本王倒想多听你讲点你的故事。”
鬼面郎君嘴唇青紫,脸上落下汗来:“解药,给我解药!”
萧练将瓷瓶在他面前晃了晃:“如果萧公子故事讲的够快的话。也许还有时间救你。”
鬼面郎君此时整个人如疯了一般:“我只想活命!你想知道什么?我说,我都说!”
“你来这里究竟是干什么的?”
“我想要阴兵!”鬼面郎君咬牙切齿道:“我只要有阴兵就能摆脱那个人!我是我们之中最好的那个!我原本可以取而代之!可是没想到还是棋差一着!”
萧练疑惑道:“那个人是谁?你们又是谁?”
鬼面郎君抬头看着萧练,咧开青紫的嘴唇笑了:“你先把解药给我,我就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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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练把小瓷瓶扔给他:“你也跑不了。”
鬼面郎君狼狈地将药悉数倒在自己嘴里,抹了抹自己嘴唇。
萧练冷冷地问道:“你想取而代之的是谁?”
鬼面郎君抬头说了一个萧练永远也想不到的答案:“鬼面郎君。”
可这答案,似乎又在情理之中。萧练蹲下身子冷冷地看着鬼面郎君问道:“他是谁?”
鬼面郎君抬头看着萧练有些诡异地笑道:“鬼面郎君当然就是萧衍,萧无誉。”
萧练眉头紧蹙,对这绕口令似的对话已经快要失去了耐心:“那你又是谁?”
鬼面郎君忽然之间笑得更为开心了,但这样愉悦的笑容只是在他脸上一闪而过而已。他的表情在一瞬间转为惊恐。他伸出手在自己心口的箭伤上抹了一把,手心里满是黑色的血。“不对!不对!不是那个解药!”他瞳孔微微放大,在自己身上胡乱地找起来,但除了身上那层湿透的衣衫,他衣服里空无一物:“他要杀我!他竟然要杀我!”
“谁要杀你?”萧练赶紧问道。
“萧无誉!萧无誉要杀我!”鬼面郎君一把将自己的面具摘了下来。那是一张少年的脸,脸上有一道很长很长的伤痕。齐珍看到那张脸,瞳孔咻地缩了缩。
“王爷你救我!你救我,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少年无助地抓住萧练地衣襟,黑色血液从他的嘴角溢出。
萧练抓住少年的手:“你告诉我你是谁!”
少年目眦欲裂:“我是萧衍,我们都是萧衍。不!我才是萧衍!”他的瞳孔扩散到只剩下一片黑色,黑色的鲜血从少年的口中喷涌而出。抓紧萧练的手也无力地垂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