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白了他地位太低,只是个最低级的买办。
“那就只有最后一个问题了。”千岁低头,平视他的眼睛,“钱老二在哪?”
……
燕三郎将方块扔在高高的草垛堆上,盖了顶帽子在他脸上。
不少醉汉都这么睡,大概没人会生疑虑。方块醒来惟一要担心的,大概是身上的钱袋被别人摸走。
燕三郎和铁太傅才走到驿站门口,不意方才那小厮就凑了上来,先左右看了看,才低声问他们:“他呢?”
铁太傅冲他笑了笑:“他喝多了,睡觉了。”
小厮明显不信,但他却道:“马都刷好了,也早就喂好了草料。我去给你们牵出来。”
“不用。”燕三郎伸手一拦,“我们还要再待一两个晚上。”
“你们快走吧。”小厮脸色微变,“得罪了黄龙帮,没有好下场的。”
千岁笑了:“这孩子倒是好心。”
铁太傅奇道:“不是叫作黄龙商会么?”
“嘘,小点儿声!黄龙商会是美称。”小厮说得又快又急,眼珠左右飞瞟,就怕被人听去,“我们都叫黄龙帮。”
燕三郎却问:“我们怎么得罪黄龙帮了?”
“你们三个人进去,只有两个人出来。”小厮毫不客气,“不是放倒他了嘛?你们惹到不该惹的人了。”
燕三郎眼珠子一转:“我听说,黄龙帮生意做得很杂,什么都卖?”
“对。连人都卖。”
铁太傅笑道:“卖人有什么稀奇?牙行不都卖人么?”
“不是,不是。”这孩子连连摇头,“不是你这样的。是像我这个年纪的。”顿了顿又道,“像你们就卖不上好价钱,只能卖去当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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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太傅觉得这孩子挺有意思:“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眼里有戒备:“我姓邱。”
“是本地人么?”
“嗯。”男孩点头,“我原本住在千渡城,去年才来这里。”
“为何?”其实铁太傅也看得出,这是城里来的孩子。他衣裳虽破却很干净,言谈也有礼貌。
“我爹死了,我们在城里找不到活路。”男孩神情和声音都没有波动,“就来这里找点活儿干。”
“里面那个买办,一时半会儿也不能醒,找不到我们头上。”燕三郎笑了,从怀里再摸出一锭银子,“进驿馆,你给我们讲讲黄龙帮,这块银子就归你。如何?”
这可是足足二两大银呢,他给人刷马打零工,什么杂活都干,三四个月都赚不到这么多钱!
说不定他还能买点肉吃,一点点就好,男孩舐了舐唇。
“他真地不会出来找你们?”
“放心,真不会。”
千岁总觉得,此时的燕三郎比平时柔和太多。
男孩这才接过了银子:“不能在驿馆,你们随我来。”
……
铁老二长期居住在驿馆后排二楼,房间比一般旅客要宽大得多。饭食也比底下的普通人高出不止一个档次。
厨房专门给他开小灶,平时连油水都舍不得放的厨子,时常给他做大鱼大肉。
外头有人敲门,他问一声“谁呀”。
“送饭。”
铁老二今晚的确交代厨子做鱼。那是蜈河里新打上来的丙穴鱼,有一臂之长,剁块扔砂锅,加老豆腐和咸菜,那味道可鲜灵了。
想到这里,他都咽了下口水才去开门。
门外却站着三人,两男一女,但没端着他想要的砂锅鱼头。
“你们是……”
“谁”字没说出口,他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
与此同时,千渡城东北七十里外,青云山。
传香掾执事姚晋一路穿花拂叶,匆匆敲响一栋精舍的院门。
里面人道:“进来。”
姚晋推门而入,见到副山长文庚坐在院中,手上抓着一卷书册。角落里的十里香绽开白色小花,虽然只有小小一簇,足以满院飘香。
君子伴花夜读,本是雅事,文庚脸上的闲惬还未消散:“怎么了,这样着急?”
“文副山长,宣国大将哈虎发来牒书。”姚晋递来一封黄皮文书,封口的火印已经剥开,“哈将军声称,铎人走蜈河潜入宣国南部的平泽关,烧毁了大量粮草。”
文庚一怔,从他手上抽走文书。
这上面的文字有些严厉,他是一字一句看完的,眉头越锁越紧,神情也越发恼怒。
哈虎的措辞极其严厉,要青云宗交出勾结叛党、烧毁平泽关粮草的主事人,否则宣国就要问罪于青云宗,定无轻恕。
区区一个前线将军,也敢对青云宗这样放肆?
在他阅读时,姚晋眼角余光瞥见桌边的树枝上挂着一个链坠,是个圆形的“福”字,纯金打造,那“田”字里还嵌了个老虎头图案,非常精细。
这坠子造型夸张,一看就不是成人所用,但亮闪闪地经常擦拭。
姚晋猜也猜到它的来历了,心中暗叹,脸上却不露异常:
“如今宣国西部、南部都起战火,童渊大将哈虎率军在落日平原与西铎前锋作战。因山脉遮挡,西部和南部的叛军还没有联合起来,这是童渊目前掌握的主动。”
“平泽关就是童渊军在南部的大后方,物资都在这里集中,再调派去各支军队。粮草若被烧光,童渊军的补给就会出大问题。”
青云宗多数人不谙界外之事,只管自己这一亩三分地。副山长虽然了解时势,但细微处还需要他的解说。
“这上头说,他们抓到的俘虏指认铎人在千渡城上船,借道蜈河、奇袭平泽关?”文庚放下文书,面色凝重,“我前后三次下令,不许青云宗插手宣国内务内战,也不许宣人进入青云宗地界。”
“是。”姚晋轻声道,“对于青云界的身份文契,我们自有辨识之法。按理说,不该有铎人潜入还能登船之事;也不能排除铎人陷害我们。”
“千渡城。”文庚呼出一口气,“飞讯与颜庆,让他尽快查明此事。”
颜庆就是千渡城城主。
姚晋应了,接着又道:“文副山长,关于山长的消息?”
文庚摆了摆手:“下去吧。”
姚晋只得转身离开。
文庚望着院里花草,长叹一口气,忽然没了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