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国公头疼的厉害。
朝堂争斗都没有内宅斗争让他吃力,让锦绣坊老板娘退步不容易,让护国公夫人退步更是难比登天。
护国公夫人拿锦绣坊老板娘没辄,就拿她身边丫鬟出气。
锦绣坊老板娘不敢杀护国公夫人,只能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这就是个死循环。
估计只有一方咽气才能解了。
不过护国公心情好,没有被这些琐事烦心,老天相助,靖安王世子当街吐血晕倒,那不可撼动的世子之位岌岌可危,只要他再加把力,世子之位就是齐二少爷的了。
翌日,护国公就联合一众大臣给皇上施压了。
齐墨铭和齐墨远争世子之位,就有一部分大臣在观望,在摇摆,毕竟齐墨远是河间王府的女婿,还有一个医术高超的铁大夫是靖安王世子妃的人。
身子骨弱不代表就好不了了。
现在支持齐墨铭争世子之位,这不摆明了和靖安王世子为敌么?
万一世子之位没夺到手,他将来继承靖安王手里的兵权,以后同朝为官,随便丢给他们一只小鞋,就够他们疼的了。
谨慎为好。
可现在齐墨远当街吐血,一口血直接把那些摇摆的朝臣推向了齐墨铭。
朝堂上几乎除了王爷的心腹,和姜老王爷的在反对,皇上几个心腹在观望,剩下的都支持齐墨铭了。
皇上心腹朝臣没多少,护国公逮住几个弹劾,做官的,真正能做到两袖清风的如凤毛麟角,有些事可以不当回事,可要真较真起来,就是皇上也没法袒护。
皇上坐在轮椅上,脸阴沉沉的。
因为护国公的人先弹劾,有大臣求情作保时,护国公话锋一转,要改立靖安王府世子。
这明摆着皇上要改了世子,那几个大臣的事就算了。
皇上要不同意换世子,那几个大臣的事休想轻了。
护国公的施压说委婉很委婉,说张扬也很张扬,皇上坐在轮椅上,气的够呛。
姜老王爷也动怒了。
比起世子之位,他更关心孙女婿的安危。
他的孙女婿什么病都还不知道?护国公有必要这么落井下石吗?!
“护国公就这么执着于让靖安王换世子吗?”姜老王爷声如洪钟。
“皇上和百官上朝就为了处理这么点小事吗?!”
“若只是处理这事?这早朝不上也罢!”
姜老王爷袖子一甩,抬脚就要走。
献王爷赶紧拦下他,“老王爷可别走?我这还有件要紧事要奏禀皇上?还需听听您老人家的意见呢。”
说着,把姜老王爷推回了位置上,接着把换世子的事转移开。
护国公也知道一时半会儿要王爷和皇上换世子不容易,不过他既然开了这个头,就必须要达成目的?靖安王手里的兵权对他来说太重要了。
靖安王世子就算有武功,也是个骑着马会毒发的病秧子,成不了气候?为了这样一个废物折损那么些大臣?皇上不会做这样的蠢事。
当然?让皇上迫于压力退让,太有损帝王威严?只要有个说话管用的劝劝皇上,皇上自然就顺着台阶下了。
而这个人非太皇太后莫属。
议政殿上发生的事?太皇太后一清二楚?听宫人禀告后,孙嬷嬷都忍不住在心底叹息。
近些年,护国公是越发放肆了。
幸亏成王死了,要是成王娶了护国公府的女儿,这朝堂只怕护国公要一手遮天了。
太皇太后叹气。
孙嬷嬷忙道,“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摆手,“我没事。”
“皇上下朝后,请他来我这儿一趟吧。”
柏景轩。
屋内,姜绾靠在大迎枕上,脸色苍白,平常精神的像盛夏迎风绽放的芙蕖,这会儿萎靡的像是经了寒霜。
金儿心疼的直掉眼泪,“姑娘,你别生气,就算姑爷继承不了靖安王府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姑娘又不差钱,一定会比二少爷钱多的。”
姜绾失笑。
世子之位可不只是家产,而是王爷手里的兵权。
金儿懂的,她道,“王爷手里的兵权不给姑爷继承,那让老王爷和大少爷他们抢了就是。”
反正兵权就是抢来抢去的。
“真是越说越离谱了,好了,你家姑娘我没那么生气,”姜绾说着,心口疼的她眉头都拧成了川字。
没和人交手的本事,也没被人打,居然也能得内伤。
如果李太医说的是真的,齐墨远体内有蛊虫,那她体内那乱窜的十有八九也是蛊虫了。
正想着,一股子药味飘入鼻尖。
四儿端了药进来。
看着姜绾苍白的脸色,四儿倒想着都不明白,明明被扶回来的是姑爷,怎么病的更严重的还是她们姑娘了?
姜绾擅长医术,也喜欢药草香,让她终日和药草打交道她也不会腻,可一碗苦涩的药让她喝下去,她对药草的喜爱就消了大半了。
可她还不能不喝,她可没有本事靠扛就能让内伤痊愈的。
一口把药喝下去,又喝水漱口,吃蜜饯,而后问道,“李太医呢,还没有来吗?”
四儿摇头,“还没有。”
“已经派人去请了,李太医不敢耽搁,他肯定很快就来的。”
姜绾倒不是一定要见李太医,她找李太医是要看那些和蛊虫有关的医书。
不把齐墨远的病治好,她迟早还会有内伤的一天。
一回就够她受的了。
四儿端药碗出去,出门的时候,差点和一个进屋的小丫鬟撞上。
四儿道,“什么事,走的这么急的?”
小丫鬟回道,“长生记掌柜的求见世子爷世子妃。”
四儿想说姑娘都病成这样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人要求见也来禀告。
刚要说出口,金儿先说话了,“姑娘,要不奴婢把人打发了吧?”
姜绾靠着大迎枕,道,“请进来吧。”
长生记正是姜绾买下常宁郡主陪葬玉佩的铺子。
她看在李大姑娘的面子上网开一面,又在太皇太后把查丧葬玉的事交给齐墨远后派人去给长生记打了招呼,给长生记一个立功的机会,这会儿来,应该是找到盗墓贼了。
齐墨远不在柏景轩,她身体虚弱出不了门,只能在屋子里见长生记掌柜的。
虽然是外人,但有赵管事和方妈妈在屋子里,也算是大庭广众了。
如姜绾所料,来的不止长生记掌柜的,还有一个男子,模样瘦骨嶙峋,一双眼睛贼溜溜的,看着就叫人浑身不舒服。
想到这是盗墓贼,让她进屋,金儿都觉得晦气。
长生记掌柜的一脸忐忑,男子眼底闪着精光,看着屋子里那些价值不菲的摆件直咽口水,长生记掌柜的说他立了功,带他来靖安王世子世子妃这儿领赏,不知道会赏他些什么好东西?
男子一脸的期待。
结果一上前,长生记掌柜的脚一抬,直接把他踢跪下了。
可怜男子正想美事呢,突然挨这么一脚,膝盖朝地上砸去,都恍惚听到了碎裂声。
这一下,不止把男子吓到了,连赵管事和方妈妈都吓的不轻。
赵管事和方妈妈都猜测姜绾为什么要见这么贼眉鼠眼的男人,尤其还在屋子里,而且,世子妃还这么的虚弱!
男子疼的眼冒金星,脑门上汗直往下滴。
长生记掌柜的跪下,看着姜绾道,“是我鬼迷心窍贪便宜,才收了他盗的玉佩,连累世子妃挨训,今日带他前来接受世子妃盘问,还望世子妃看在我长生记真诚悔改的份上原谅一二。”
长生记掌柜说的时候,男子咬牙道,“你不是说我立功了,带我来讨赏的吗?!”
他是说了这话。
他不这么说,他能老实的跟他来靖安王府吗?
靖安王世子派人给他传了话,让他把卖玉佩给他的人找到,到时候有赏。
他不求赏赐,能消靖安王世子妃的怒气就心满意足了。
姜绾看着男子道,“那玉佩你是从哪儿盗来的?”
男子后背一凉,道,“那玉佩是我捡来的!”
“不肯说实话吗?”姜绾笑道。
男子胆子很大,不胆大也不敢偷死人的东西,他道,“我虽经常干些偷鸡摸狗的事,可也有走狗屎运的时候,那块玉佩是我捡来的,我知道是块丧葬玉,才贱卖给了长生记。”
姜绾笑了,“常宁郡主的墓好盗吗?”
男子身子一凛。
方妈妈和赵管事齐齐一怔。
常宁郡主的墓?
这盗墓贼盗了常宁郡主的墓?
那块惹怒表姑娘和老夫人丧葬玉是常宁郡主的?!
这……
男子道,“什么常宁郡主的墓?”
金儿站在床边上,气鼓了腮帮子,“我看你是非要挨板子才肯说实话,就凭你把常宁郡主的玉佩卖给长生记,有长生记作证,你就死定了!”
金儿话音未落,长生记掌柜的就道,“我愿意作证!”
男子这下真怕了,他就是个小盗墓贼,就是爱财了些,胆大了些,可他面对的是靖安王府世子妃,人家只要抬根手指头,就能碾死他。
男子道,“我不知道那是常宁郡主的墓,我不识字……。”
说书的不是常说,不知者不为罪么?
姜绾看着他,“你从常宁郡主的墓里盗了多少东西走?”
这话问的。
那是能带走多少就带走多少啊。
他来来回回去了六七趟呢。
“记,记不清了,”男子道。
方妈妈忍不住道,“真是杀千刀的,死人的东西你也敢偷!”
男子没说话。
他能说死人的东西比活人的好偷吗?
姜绾其实并不关心盗墓贼偷了多少东西,她关心的事,“常宁郡主的尸骨呢,你也偷走了?”
男子抬头看着姜绾,“我偷常宁郡主的尸骨做什么?”
那玩意他虽然不怕,可既不能吃,也不能卖,半点用处都没有。
墓室里那么多值钱的玩意他都不够手拿的,还能腾出手拿人家的骸骨吗?
姜绾眉头一皱,“当真没有?!”
男子举手发誓,“我真的没有偷尸骨……。”
“你撒谎!你连盗墓这么天打雷劈的事都敢做,还怕发誓吗?”金儿道。
男子有些无力,“可真的没有偷骸骨啊,我,我只是把那骸骨上的金缕衣趴了……。”
这下,赵管事脸色都维持不住了。
常宁郡主什么身份,死后竟然让这样的宵小侮辱,叫太皇太后知道了,还不知道如何痛心,真是千刀万剐五马分尸都不够!
姜绾看着男子,男子的脸色不像是在撒谎,姜绾道,“你没有偷常宁郡主的尸骸,那棺椁里的尸骸怎么变成了个男子的?”
男子猛然抬头看着姜绾,打了个哆嗦,张口来了一句,“世子妃,你别吓我……。”
姜绾,“……。”
“你是盗墓者,你还怕吓?”金儿道。
男子无话可说,他发誓道,“我真的没有偷常宁郡主的尸骸,我偷了金缕衣,还有墓室里陪葬的金银珠宝,承了常宁郡主的恩惠,还特意把弄乱的尸骸都摆放好,连她肚子里的孩子的尸骨我都一根不落的放在了那里……。”
肚子里的孩子?
几乎是电石火光间,一个大胆的念头一闪而过。
方妈妈和赵管事互望一眼。
常宁郡主是难产而亡,他们都知道,可没听说她怀的是双胎啊。
再者,怀双胎是容易难产,但极少会生下一个,难产一个啊。
姜绾看着男子,让他详细说了把尸骸重新摆好齐整的经过,说的男子都毛骨悚然。
靖安王世子妃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吓人的事说一遍还不够,还要再详细一点?
她都敢听,他还不敢说么?
重听一遍,姜绾更坚定自己的猜测了。
这时候——
屋外,四儿跑进来道,“姑娘,皇上派常公公来宣旨了。”
姜绾眉头紧锁。
齐墨铭和梅侧妃着急皇上宣旨,可皇上至于这么急么?
常公公知道齐墨远身体不适,很体谅的来了柏景轩,结果被告知齐墨远出门了。
常公公,“……。”
“世子爷不是昨儿吐血晕倒了吗?”常公公嗓音都在飘。
这可是在大街上晕的。
才过了一天就能出府了?
这晕着玩的呢?
常公公看着手里的圣旨,不知道还宣不宣了。
罢了。
来都来了,就宣了吧。
“世子爷不在,那让世子妃代为接一下,”常公公体谅道。
只是这回体谅到马蹄子上去了。
姜绾被金儿扶着出的屋子,那一步一喘气的样子看的常公公眼珠子都不知道转了。
靖安王世子妃不是铁大夫吗?
她、她、她怎么虚弱成这样了?
昨儿在街上晕倒吐血的到底是谁啊?
常公公拧眉道,“世子妃,你这是……?”
姜绾不能说实话,只能撒谎道,“用血入药给相公解毒,失血过多,没什么大碍,让常公公担心了。”
难怪了。
“世子妃对世子爷用情至深,实在令人动容,就不用跪了,”常公公轻声道。
从身后小公公端着的托盘里接过圣旨。
宣读。
嗯。
内容一流窜,对齐墨远不吝词藻的夸赞,夸的姜绾都不明所以。
夸完来了一句——
册封靖安王世子妃为墨郡王。
柏景轩上下都在担心齐墨远的世子之位被夺走,现在听到皇上册封齐墨远为郡王,一个个都高兴的合不拢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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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姜绾眉头皱了皱。
皇上肯定不是为了气护国公才册封齐墨远的。
这是真的要夺齐墨远的世子之位了啊。
姜绾接了圣旨,笑问道,“另外一道圣旨什么时候下?”
常公公被姜绾的聪慧折服,他道,“总要晚几日。”
姜绾没说什么,看着常公公道,“我有事要禀告太皇太后,不便进宫,由丫鬟代劳,只是丫鬟胆小,还麻烦常公公陪着一起。”
常公公点头,“世子妃好生休养。”
说完,看向金儿,“随我一道进宫吧。”
金儿就跟着常公公走了。
他们走后,姜绾把盗墓贼交给了赵管事,“这人赵管事带去见王爷。”
赵管事连连点头。
男子求饶。
姜绾道,“不必跟我求饶,你是做了恶,但没准儿会功大于过。”
没点问题,宿国公不会把常宁郡主的尸骸换成个男子的。
男子一头雾水。
盗墓还能立功?
靖安王世子妃不是在匡他吧?
男子问赵管事。
赵管事道,“匡你对世子妃有什么好处?”
没有。
可他怎么就立功了?
男子脑袋想炸了也没有想到一星半点儿。
亦步亦趋的跟在赵管事身后走了。
王府里来了这么一个贼眉鼠眼的男子,还进了世子爷和世子妃的房间,待了会儿又被赵管事带去见王爷,最后被魏叔带出府……
这么个人要是以往怎么也会成为议论的中心,然而今天,大家的议论点都在皇上册封世子爷为郡王上。
世子之位真的要归二少爷了啊。
一堆人呛着去安阳县主和梅侧妃跟前献殷勤,唯恐慢了一步。
献的梅侧妃尾巴差点翘上天,“被封为郡王又能如何?京都有名有姓的郡王还少吗?”
王爷手里的兵权才是香饽饽。
有了王爷的兵权,她儿子连皇上的龙椅都能摇上一摇,会把他一个郡王郡王妃放在眼里?
真是笑话!
丫鬟站在一旁道,“听说世子妃虚弱的连风都能吹倒,她得丫鬟却进宫去见太皇太后了,都走了一个多时辰了,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梅侧妃高兴头上,压根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殊不知金儿这一去,撼动了她儿子到手的世子之位。